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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五回 有相无生七宝幢中呈瑞彩 先机若悟小寒山上谒神尼(2)


  “似这样暗中护持者数十年,中间曾救过仇人十几次大灾大难。对方始终以怨报德,只要见她影迹,必定拼命,终于仍遭暗害。总算事先早有准备,拼舍一命,不与相抗,先期元神遁走,未遭毒手。可是她这一转世,初生十数年中,此女无人随时暗中护持阻她为恶,更造了不少的孽。那恶人认定一切恶因均由她种成,决计以救此女自任,使其化去夙孽,重返本来。于是重又如影附形,暗中守定此女,一面为她解消恶孽,一面为她抵御灾害。此女树敌又众,多是各正教能手,危机四伏,时有不测之忧,到时俱仗她以全力解救脱脸。中间为了强护此女,还得罪了两位前辈散仙中有名人物,转而与她为难。对方法力极高,所用法宝尤为厉害,因她屡次作梗援助妖人,嫌怨已成,几欲除去为快。她此时法力虽非寻常,真要与那两位散仙相拼,却非敌手,何况对方又看出她的深浅,有了准备而来。照当时情势,纵然不死,也必重伤,坏去许多功行。幸仗灵机智慧,知难力抗,又无可避免,对方还未寻到,先默运玄功,算好适当时间地点,迎上前去。

  才一对面,不等对方发作,先就自述苦衷,说:‘二位道友怪我护庇恶人,理原无差。但是此女过去生中并非恶人,实是自己先种恶因,激使致此。为恶的虽是她,造因的却是我,理应将她度化归正,反本还原,责无退避。故此历尽艰危,饱尝苦恼,终日相随救助,不敢稍有疏忽。无奈此女仇念太深,自己道浅力薄,至今未能感化。自知屡次开罪,但都是为救一根器极厚,误入迷途的女仙,不得不尔。现与道友狭路相逢,幸值此女不在,情愿二罪归一,只求道友不再与之为难,我甘一人受罚,以解孽报,死而无怨。如以法力相加,不特决不相抗,也决不防护逃避,任凭二位道友处治便了。”

  “那二位前辈散仙因每次只要妖女一被正教中人所困,她立即在附近现身,将人救走,法力既高,设计又巧,防不胜防。虽看出不是邪魔外道一流,行径偏生如此背谬离奇;并且踪迹飘忽,异常诡秘,好似随时都在此女身侧,施展法术隐秘形迹。自己和各正教中道友,先后被她作梗多次,竟无一人查算出她的来历,以前也无人见过。尤妙是专在暗中救助妖女一人,如未脱困,不论多么艰危,必以死力来拼,不将人救走不止。妖女一逃,她只断后,等到远逃不能追上,立即遁走。在这时候,不论谁阻挡其前进,决不还攻,也不对敌。可是从不与妖女一起,彼此之间直如陌路。至多妖女在脱困时看她一两眼,并无感德之意,多一半还带有怒容。断定其中必有隐情,又忿妖女作恶多端,屡伤正教中门下,只碍着她,不能除害。原意先将她擒住,问明情由,发落之后,再去同除妖女。本欲加以重惩,如系佛门中有道之人自入歧途,与妖邪一党,便与妖女一同诛戮。行到中途,忽遇东海三仙中的苦行头陀和白眉禅师,将两散仙唤住,告以此中因果,这才知道底细,更改初念,遇时已不想伤她。只内中一位性情古怪,素不服人,因苦行头陀说对方百折不回,想试验佛门中人的愿力。

  听她说完,故意笑道:‘此言不差,果然妖女罪孽由你而造,理应代她身受。’随用禁法将她制住,使其备诸苦痛。她只端坐,口宣佛号,任凭茶毒,果然连护身之法都没有用。那位散仙本只要她略微输口便罢,见她逆来顺受,全不理睬,不由犯了刚愎天性,连用许多方法迫令服输,只不伤她元神和性命。所受端的比死还难得多,始而还在端坐不动,嗣后禁法制得倒地乱滚,死去活来不知多少次,终无悔恨神色。另一位散仙受了白眉禅师暗示机宜,有意要他如此,不时并以言相激。那散仙平素本不喜佛门中人,意欲另施辣手禁制她的元神,发话警告,迫令开口。

  “谁知此女自从上次杀她报仇之后,先以元神遁走,不特余恨未消,反到处搜索仇人踪迹,欲乘她初生不久,元神未固之际,将人寻到,猛下毒手,使其形神皆灭。哪知仇人多生苦修,功力甚厚,早已防到,投生之地早有布置防备。并且生具智慧,法力不似初生婴童便有减退,即便寻到,也无可奈何。此女却因少此一人护持,到处遇见强敌为难,吃了许多的亏。过了十多年,渐渐结怨树敌太众,步步荆棘,骑虎难下。而同党中几个靠山能手,也被正教中人诛戮殆尽,眼看形势日非,难于长保。这日又遇到强敌围困,正当万分危急之际,忽然救星天降,解围而去。那救星行动神速,自己又是得隙即逃,未见寻来,匆促之间不知何人,也不知是否为了自己被强敌所杀。

  心正悬念,不久又连遭两次危难,均是那救星之力。每次均未看出相貌来历,心疑仇人转世所为,细一推算,偏算不出仇人来历。又觉仇人已是功行将满之时,两次为己所杀,以德报怨,似乎不应如此之甚,心中迟疑,便留了神。第四次又遇危难,细一观察,果是仇人死力来援。当时也颇动心,再一想最前生的仇恨,又复愤怒,本心实不愿由她手里脱险。无奈强敌太多,羽翼早尽,每值被困之际,见了对方法宝威力,深知正教中人疾恶手辣,想起形消神灭之惨,由不得心寒胆落,巴不得救星飞降。念头还未想完,只要真是敌人太强,无计可施,仇人定必现身出来。当时自然有些感念,可是脱险以后,仇恨又复勾起。似这样接连十多次,蒙那仇人解救回数一多,虽然平日仍想遇机报复,无形中怨毒已消去大半,不似以前日夕切齿,刻不去怀了。

  “这一次也是双方该当孽满。当那仇人去迎两散仙时,此女独坐洞中,始而想起近年所有师长同党被正教人诛戮净尽,只剩自己一人,日处危境,朝不保夕。屡次遇难获救,又都出诸夙世深仇之力,异日如报此仇,还要落个恩将仇报,岂不冤枉?越想越难受,渐渐想起以前诸生本是正经修道,只为仇念所激,误入歧途。如今仇未报成,反树下许多强敌,正教中人已动公愤,日虑危亡,偏又孤立无援,不知何时便遭毒手。仇人多次解围,俱是事完即隐,不顾而去,如为借此解怨,怎不与己相见?现在处境日危,中土已难容身,与其在此束手坐待,不如遁往海外,觅一荒岛隐匿修炼,异日再作打算为是。主意打定,便弃了旧居,为防路遇强敌,特意隐身飞行,往海外逃去。行至中途,越一高山,当顶遥望,只见下面山坡上有两人施展禁法,侮弄一个女尼,因是惊弓之鸟,不敢造次。

  定睛一看,正是两个大强仇,所处治的正是屡救自己脱险的夙世冤家。知两散仙厉害,稍微走近,隐身法必被看破;如再飞行,破空之声一被警觉,立被发现追来,也是不了。又看出敌人行径,分明是先破了自己的护身符,再寻自己下手。有心逃退回去,眼看救过自己多次的人在彼遭难,置之不理,就不为本身利害设想,良心上也过不去。哪怕以前仇大,今生总有多次救命之恩,理应还报一次。念头一转,不忍就走。始而自顾不敌,还不敢过去。继一想,仇人法力甚高,这次必是一时疏忽,为人所乘,只要能冒险救她脱网,二人合力必能应付。照着二强敌如此穷迫不舍,本就难逃毒手,再要去掉这一个大帮手,以后更无幸免。

  再四寻思,反正早晚难逃公道,转不如死中求活,将这帮手救下,或可得一生路。此女本具神通,当时勇气一壮,就在那散仙将要行法禁制元神之际,猛出不意,施展全力冲上前去,将人救起便逃。那两位散仙何等高明,内中一位更是早知就里,焉能容她将人救走,只一举手,便同制住。此女自问已无生理,那仇人却开了口,把此女积恶全揽过去,保其以后一定弃邪反本,愿代一死。哀求了好一阵,此女也己天良发现,不特前仇尽解,并自认罪争死。到此地步,另一位散仙才作好人,诫勉此女一番,并与那仇人结了方外之交,一并放却。这两人同到此女洞中,一同尸解坐化,再去转世,各修善果,同偿前孽。直到这一甲子来见禅师,方始见着。

  “当时,我正在侧,这些经过详情,我姊妹本不晓得。也因来时尚早,禅师还未升座,遇见一位来此听经的道友说的,所以对她留意。我看她和你那位瞎子师姊相见情景,好些可怪之处。乍相见时,好似并不相识,又是先后辞别。我们因求禅师相助,借取我佛门中一件降魔至宝,领受机宜,最后走出,离她二人辞别,已有小半个时辰。如不是等候禅师二次升座传经说法,按说应该早走。哪知别人俱已走去,只她和令瞎师姊对坐在前面那株树下,说得十分有兴。我知令瞎师姊为人,前在峨眉相遇好几天,开府盛会那么多的人,难道就遇不上一个投机的朋友?又是那么好的仙景。别人都是命俦啸侣,三五成群,欢聚游玩。

  尤其是我们同辈道友,因俱年轻,或是下山不久,初次遇到,这等胜游佳会,分外显得兴高采烈。她却始终冷着一张脸子,睁着一双要瞎不瞎的眼睛,偶然向人翻个白眼都是难遇的事,直没开过笑口。又永远随定屠龙大师,不与众姊妹合群,仿佛她道行太高,不值与别人一起说笑似的。临分手前,我气她不过,想质问她这样冷冰冰地不爱理人,是什原由,为何不和癞姊姊一样,莫非都是屠龙大师门下,独她有什不同之处?心里虽这样想,走到她面前,又不好意思遽然开口。因见别位姊妹及你和她说话,不是十问九不答,便是冷冰冰答上一两句,使人没法再说,意欲先问她两句不相干的话,等她不理我时,再行数说她的不对之处。

  哪知她和对付旁人迥然不一样,仿佛预先知道我要和她为难一样,虽然面上未现笑容,居然有问必答。只是所答只一两句,答完便罢,永不反问,话又十分简明,使人底下无法再问。一会你和我姊姊、易姊姊、琼妹诸位便来将我唤走,先想质问的话,始终没好意思出口。反把嫌厌减去多半,以为她天性如此。似这样和人相对长谈情景,又是如此亲切,休说是我,照你平日所说,恐你和她同门这么多年,也未必能遇见过吧?越想越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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