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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你做夢!”這一次卻是金獅冷笑!常護花還是不去理會金獅:“我雖說到處留情,一心在劍,一縷情絲,始終完全纏在你的身上,一顆心始終還是牽掛著你!”相思夫人嘆了一口氣:“你這張嘴比當年更懂得說話了!”

  “我這張嘴說的都是心中話,我這顆心亦可對天地!”常護花也自嘆了一口氣:“為你,為我,就算你不相信,我還是要說,我要非這樣,我怎會費盡苦心,想盡辦法,這樣來找你?”

  相思夫人沒有作聲。“你難道就因此恨我一生,連一個懺悔的機會也不給我?”常護花一面的痛苦,一面的哀求。相思夫人還是沒有作聲,冰冷的眼瞳卻已開始溶解。

  “有情山莊發生的事情,你都已知道,有情山莊已解散,多情劍客已死在孫壽無情刀下,站在你面前的不再是有情劍客,只是一個常護花,這個常護花再也無心名利,只願與你長相廝守!”相思夫人的眼淚終於流下!

  “愛深恨切,你這般跟我作對為了什麼我確是明白的,但你若是真個恨我,又怎會見了我的人頭便傷心流淚?又怎會在屏風上刻下我的肖像,伴你在相思小築?我毫不隱藏自己內心的感情,你又何必再欺騙自己?”相思夫人的眼淚又濕透面上的輕紗。

  “你又可知道你令我如何傷心?如何難過?”她倏地撕下了面上的輕紗,頭上的輕紗!一頭白髮瀑布一樣瀉下!容顏雖還年青,雖還未變,相思夫人一頭的秀髮已盡白,已盡老!常護花如遭雷殛,連語聲也起了顫抖,“你這又何苦?你這又何苦?”相思夫人淒然一笑,曼聲輕唱:只道相思苦,相思令人老。幾番幾思量,還是相思好。相思頭白,相思滋味畢竟還是苦的。

  常護花歌聲中一眼的晶瑩,人倏地翻腕,拔出了腰間長劍!劍冰冷,劍無情!常護花右手握著劍柄,左手捏著劍尖,一用力,錚的一聲劍尖就斷下!常護花再一揮手,斷下的劍尖颼地釘入了八仙桌桌面之上!“此生我若再負你,有如此劍!”他斷劍起誓!“我相信你……”相思夫人的淚珠又流下。淚中有笑,笑中有淚!常護花大喜,正想舉步走過去,金獅突然一側身,猛一聲暴喝:“慢!”

  “金獅!你待作甚?”常護花彷彿到這時候才記得旁邊還有一個金獅。這一次,金獅相反不去理會常護花了,他目注相思夫人,突然這樣說:“他還騙你不夠,你還要相信他的花言巧語?”相思夫人搖頭:“我知道這一次不是的。”

  “他是在騙你!”

  “我相信這一次他不是在騙我!”金獅的語聲陡沉:“他不是在騙你,那是你在騙我了?是不是!”相思夫人一臉的歉疚。

  金獅厲聲狂呼:“你對我說過什麼,你應承過我什麼!”相思夫人嘆了一口氣。

  “你說過你恨他,你應承過我毀了他之後就嫁給我,你真忘記了?忘記了!”

  “金大哥,你對我關心,我實在很感激……”

  “我要的不是感激!”

  “我……”

  “你要回到他身旁?”相思夫人無言點頭。“你果然騙我,你果然騙我!”金獅撕心裂肺的大笑,狂笑!

  相思夫人大笑聲中,狂笑聲中,後心突然鮮血怒激,哀呼一聲,倒了下去!金獅的手中已多了一柄匕首!匕首上染滿了血,鮮血!“我得不到你,我也不會讓別人得到你!”他大笑,狂笑!

  沈勝衣、步煙飛一時間也給這變故驚呆了。常護花也一呆,但立時撕心裂肺的一聲狂吼,猛撲了過去!金獅的死士梅山三兄弟早已一旁準備,馬上迎上,三聲輕叱,三張刀向常護花當頭劈下!

  常護花狂吼未絕,手中斷劍奔雷一樣劈出!錚錚錚的三聲,梅山三兄弟的三張刀剎那飛上了半空,梅山三兄弟的三個頭同飛上了半空!好一個常護花!好一把有情劍!

  沈勝衣聳然動容!第一次看見常護花用劍!這一劍連他也懷疑如果是殺向自己的話,有什麼結果。

  這一劍有什麼結果金獅也不在乎,他視若無睹,只是笑:“他們是我的死士,我要到黃泉道上,他們先我一步去打點一下也是好的。”常護花咬牙切齒地瞧著金獅,一字一頓的:“我一定送你到黃泉路去!”

  “你放心!”金獅只是笑,“你就算不送,我自己也去,你還記得嗎,我們三個都是青梅竹馬,自小相識的朋友,你自小喜歡她,我同樣自小喜歡她,但你相貌比我英俊,家財比我豐厚,武功比我高強,一任我怎樣苦心,始終搶不過你,當年我搶不過你,現在我也是搶不過你,黃泉道上我不信還搶不過你!”金獅大笑,狂笑!

  狂笑中金獅反腕一匕首刺入自己的心房!笑聲突斷。金獅帶著一臉滿足的笑容倒向相思夫人身上。他的身子還未倒在相思夫人的身上,呼地就飛了起來,飛出了窗外,飛出了樓外!他的身子還未倒在相思夫人的身上,常護花已瘋一樣撲到,一腳將他踢了起來,踢出了窗外,踢出了樓外!常護花旋即抱起相思夫人,瘋一樣地狂笑著衝出了相思小築!人遠,狂笑聲亦終於消失。

  步煙飛沈勝衣就好像做了一場惡夢,這才清醒過來。“天下間竟有如此多情之人,如此癡情之人。”步煙飛的眼中不覺一片晶瑩。沈勝衣嘆喟:“只是這結局未免太過悲慘。”

  “我還有一件事情有尚未了結。”沈勝衣突然省起了什麼的,皺起了眉頭。“哦?”步煙飛癡望著沈勝衣。“這件事我只想一個人去解決。”

  “那我呢?”沈勝衣還未答話,步煙飛自己接下去:“這相思小築很好,我就在這兒等你,想你,好不?”

  沈勝衣輕嘆,緊擁著步煙飛。“你會回來的?”

  “一定會!”

  “你看窗外,今夜的月多圓?”

  “嗯。”

  “今夜月圓明宵月缺,月缺還圓,”

  “人去也會重返。”沈勝衣望窗外。窗外一株梧桐。月掛在梧桐上。梧桐葉落。秋已經深了。

  月如鉤。今夜月已殘,月已缺。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不是清秋。這深秋的秋意很濃,濃得鎖也鎖不住了。月色蒼白。燈光火紅。一條人影斜帶燈光,落在夜樓西面的珠簾之上。人孤獨,影孤獨。這個人比一院的秋意更蕭瑟。沈勝衣在珠簾外站了好一會,才屈指櫺上叩了三下。

  “誰?”珠簾上人影坐直了身子。“西園費無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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