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黄鹰 > 风神七戒 | 上页 下页


  他的语声一直是温温柔柔,甚至令人有一种油腻的感觉。这一句却一变,有如利刀般扎进白额虎的心窝。

  白额虎面色刹那骤变,一个念头还未转过,车厢内已霹雳一声,胭脂虎一个身子随即撞碎车厢木板,摔了出来,身上衣衫好几处着火燃烧,半边身子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眼看便是凶多吉少。

  “娘子——-”白额虎嘶声大叫,一把将胭脂虎抱住。胭脂虎嘴角淌血,双手抱着小腹,神色悲愤,恶狠狠的道,“当家的,杀掉那个王八蛋!”

  白额虎一声咆哮,拔刀,满头乱发扬起来,一刀疾砍了出去。

  霹雳声中,马匹亦惊吓的人立起来,车夫冷不提防,一个身子便从车座上栽倒,滚到地上,才爬起,白额虎的刀便到了。刀光一闪,鲜血飞溅,车夫一个人头飞离了脖子,飞出了老远。

  白额虎一个身子接从马鞍上拔起来,蹿上了车厢顶,目光及处,只见那边地上草药乱散,载草药的竹篮兀自在地上转动,那个中年人却已不知所踪。

  他再看怀中胭脂虎,已经断了气,一只眼睛立时亦红,一面摇撼着胭脂虎,一面嘶声大叫,“你这个王八蛋给我滚出来。”

  语声惊吓的拖车那两匹才安静下来的马又立起,车厢接一阵摇动。

  白额虎狂性大发,拥着胭脂虎从车厢跳下,一连两刀挥刀怒劈,硬硬将那两匹马的头齐颈斩下。

  那个中年人这时候才从车厢底下滚出来,他将竹篮中的火药燃着抛进车厢后,便矮身滚进了车厢底下,看准了机会到这时候才滚出,双手疾扬,七支袖箭射向白额虎后背,他的身形迅速而灵活,从车厢底下滚出,暗器一出手,身形立即往上拔起,窜上了车厢顶。那七支袖箭射到了一半,“嗤嗤”的突然燃烧起来,变成了七团烈火。速度却未受影响。

  白额虎被马血喷的一头一脸都是,视线听觉大受影响,发觉暗器射来,回刀封挡,七支袖箭只给封挡去三支,其余的四支都射在他身上,“滋滋”声中,附近的衣服都燃烧起来。那“滋滋”声其实是射进了肌肤内,烈火在鲜血中燃烧发出的声响,虽然没有射中要害,那种痛苦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住。

  白额虎也不由痛苦的嘶叫起来,却没有理会那些火,纵身扑向车厢顶那个中年人,就是拼了命,他也要将那个中年人碎尸万段,不等他扑到,那个中年人又已不见了踪影。

  他更怒,随即往下跳,才着地,一刀便往车厢底下削去,削了一个空,那个中年人这一次并不是躲在车厢底下,到他发觉不妙的时候,后心已传来了一下锥心刺痛。

  那也是他一生最后的感觉。中年人这一次是翻进了车厢内,在他一刀削进车厢底下同时,从破碎的窗户探身出来,手中那柄鹤嘴锄不偏不倚,正锄在白额虎的后心上。

  白额虎被锄的一头往前撞出去,撞在车轮上,那个车轮与白额虎的头同时碎裂。车厢紧接翻到,压在白额虎的尸体上,他仍然紧抱着胭脂虎的尸体,眼睛睁大,目眦迸裂,淌下来的除了血之外,还有泪。

  火焰继续在燃烧,那个车厢亦被火焰波及,燃烧起来,中年人一骑这时候已远在数十丈之外,他一锄得手,随即翻身跳上了白额虎的坐骑,绝尘而去。

  也是清晨,也是山林中的道路,一辆轻便的马车自西驶来,却是飞快。

  车厢内坐的是一个男人,年已过六旬,也不是一个大盗,相反是一个官,清官。顾松年为官三十年,公正廉明,口碑载道,就是憎恨他的人也不能不承认,他实在是一个清官,好官。

  为官三十年并不容易,无论是清官,贪官,坏官,除了要上面鼎力支持包庇之外,多少也要讲一讲官运。

  顾松年的官运其实也不怎样好,三十年下来还是一个知府,由于他的耿直,不善逢迎,喜欢他的上司并不太多,也恐怕他威胁到他们的安全,大都认为他还是做原来的职位比较好。他并不在乎,那是因为他明白就是在乎也没有用,这个知府的职位能够做下去,能够让周围的百姓继续过他们安稳的日子,他已经心满意足。

  这一次,他是微服出行,调查一件杀人案子,三日下来总算找到了线索,所以立即赶回去,如今案中有关人等,升堂审讯。一路上他已经拟好了审讯的步骤,已反复再三思量过不会出问题,才安下心来,他已有绝对的把握,将那个杀人凶手绳之以法,也所以总觉得马车不够快,随即从车厢内探头出来,道,“不能再快的了?”

  耿直的人据说大都是急性子。车夫的年纪已不轻,侍候顾松年已有多年,很清楚他的性格,虽然知道不能再快,仍应道,“大人要坐稳了。”随即喝几声,鞭子也抖得“啪啪”作响。

  顾松年很自然地缩回去,随即有了一种快的感觉,同时听到了一阵狂风呼啸的声响。那听来就像是马车在御风飞驰。快只是一种错觉,风声却是真的,车夫与策骑跟在马车后面那两个乔装仆人的捕快也听到了,循声望去,面色齐变,脱口惊呼。

  一个奇大的流星锤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划破长空,向车厢飞来,那只是刹那,惊呼未绝,流星锤已击在车厢上。霹雳轰鸣,那个车厢就像是纸扎的立时破裂,车厢内的顾松年也碎了,血肉横飞。整辆马车跟着倒翻,车夫震得从车座上飞出,一头撞在两丈外的地方,拖车的马身子也翻转,四蹄乱踢,悲嘶不绝。

  这一锤的威力实在是骇人听闻,随后保护顾松年的两个捕快虽然也有一身很不错的本领,几曾见过这种威势,齐皆惊惶失措,一个更被惊跳的坐骑掀下来。

  那个流星锤跟着飞回,拴着的铁链子“呛啷啷”乱响,一飞七丈,飞上了路旁一株大树上,一个虬髯大汉的手中。大汉浑身肌肉凸起,那么重的流星锤在他的手中竟轻如无物,一接又掷出,他的身子同时离开了那株大叔,随着那个流星锤飞射了出去,飞越长空,飞落在远远那边的山坡上。两个捕快看着眼都直了,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杜千手这时候也一样不知道如何是好,在他的左右已只剩下两个人,与他分别藏在三辆木头车子的后面,十二个人死了九个,可是到现在为止,他们甚至还没有见到敌人的面,同样的暗器,由不同的方向射来,十二枚暗器射杀了他们九个人,准,狠,劲。

  连杜千手这个暗器高手也不能不承认对方的暗器造诣已到了返璞归真,登峰造极的地步。

  可是他仍然有信心,他们三个人若是分头逃命,最低限度也有一人逃出去,那个人当然又以他的机会最大。他却是不能将这三辆木头车子放下,这样做非独对不起他的老朋友,也对不起镖局死去的兄弟,何况这三辆木头车子载的关系千万灾民的生死!

  黄河堤决,数以万计的人无家可归,等待救济,消息传开,很多地方展开赈灾的行动,又以他们那儿的成绩最骄人,那除了因为他们那儿特别富庶,有钱的人很多外,还因为他们那儿有一个德高望重,非独肯出头,还肯不辞劳苦到处去劝捐,为灾民请命的赛孟尝。他们一共筹得了二十万两银子。此去灾区虽然不过百里,平日也颇为安宁,为防万一,赛孟尝仍主张走暗镖,尽可能避人耳目。

  银子失去事小,灾民等待救济却是刻不容缓,这件既有意义,又重的任务便落在镇远镖局身上。镖局的镖头就是杜千手,一身暗器,据说出神入化,开业以来也从未失过手,他就算不是赛孟尝的老朋友,除非他坚决拒绝,否则押送的任务还是会落在他身上。

  好像他这种血性汉子,当然是绝不会拒绝的,也乐于接纳赛孟尝的建议,挑了镖局里的十一个好手,将二十万两银子分载在三辆木头车上,外以麻包袋掩饰,昼夜启程,赶赴灾区。

  他们都装扮成运送杂货的,一路走来,都不甚惹人注目,第一天,第二天都平安无事,第三天正午,终于出事了。

  这个地方并不险,连他们这种老江湖也意料不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出事,而袭击非独来的突然,而且凌厉。

  对方选择这个时间也一样在他们意料之外。杜千手与两个身手敏捷的镖师避开了三次暗器的追击,才能够躲到木头车子后面。暗器呈梭状,只有普通女子尾指粗细,两端尖锐,像这样的暗器实在不容易使用,只看这暗器,杜千手便知道对方的暗器造诣只有在自己之上。以他目光的锐利,竟然瞧不出对方暗器最后一次出手之后,掠到了什么地方。

  道路在怪石嶙峋的山坡间,到处都是一颗颗的矮树,急风中矮树枝叶不住颤动,每一棵矮树之中仿佛都藏着人,杜千手三人虽然躲在木头车子后面,仍然一些安全的感觉也没有。

  汗珠从他们的额上冒出来,给风一吹,平添了三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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