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黄鹰 > 风神七戒 | 上页 下页


  这一切当然是有计划的行动,连谢安的救莺儿只怕也已算在内。

  ——是哪一个?谢安心念未转,一个身子因为真气外泄沉下去,未能够提到他要提到的高度,甚至只到一半。

  水面即时又一开,一道亮光伴着一条灰色的人影从水里飞鱼般飞出来,那是柄二尺七寸的刀,光亮的令人心寒,才离水,竟已一滴水珠也没有,当然是一柄好刀。刀光正耀在谢安的眼睛上,谢安突然有一种一个头颅迎向刀锋,快要被劈开两边的感觉,他的剑立即迎去,“呛”的刀剑相交,刀光一敛,他终于看清楚那个人,也看到那个人手中的刀柄那刹那弹出了另一截既狭切薄的刀,削进了自己的心窝。一进即出,灰衣人刀与人一转,倒翻出丈外,又是一条飞鱼般落进水里,消失不见。

  “莺儿——”谢安咽喉里发出了最后的两个字,一个身子坠进水里,临死的那刹那他仍然记挂着他那个孙女儿,也尽了最后的一分气力,将莺儿送到了旁边的那截断船上。鲜血迅速染红了那一片水面。

  莺儿已惊吓的昏迷过去,虽然给送上了那截断船,但因为船倾斜,随又滑进水里。

  那个划船的,这时候已从水里挣扎着爬起来,爬上了另一截覆转了的断船,惊魂甫定,看见莺儿那样,快游了过去,他虽然学识少,不懂得欣赏秋雪庵的芦花,却有一颗善良的心,懂得救人。

  他甚至忘了方才的恐惧,哪知道他的手一抓住莺儿的手,一支芦梗倏的箭一样射来,穿透了他的咽喉。鲜血急射,他连惨叫也没有一声便丧命,一个身子倒在莺儿身上,莺儿给冷水一浸,清醒过来,惶恐地双手乱拍,嘴唇哆嗦着正要呼救,摇船的已倒在身上,立时给压进水里。

  水面一阵激荡,连串水泡冒起来,由多而少,然后水面又回复平静。那看似意外,但那个摇船的倒下的位置,亦未必不可能是早已在意料之内。

  杀人的莫非是要斩草除根,所以连一个七岁的小孩子也不放过?

  清晨,七月十三,阳光温暖,清风徐来,带着远山的清香,白额虎策骑走在阳光下,容光焕发,浑身充满了精神,往日他心情这样轻快,最喜欢就是放骑飞奔,快刀杀人,就是不杀人也要飞骑狂奔一会,今天却例外,只是缓缓跟在马车一侧,那张凶恶得令人看来心惊肉跳的脸,也例外地现出了一种极其温柔的笑容。

  他的相貌其实长得并不太难看,只是皱纹多了一些,多得远远超逾他的年纪,额上那块白色的印记更令人有一种很突然的感觉。

  所以他也不用怎样装腔作势,只是随便动一动面上的肌肉,便已够吓人。不笑的时候他其实便已经很像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贼,事实也是。

  这些年来他杀的人没有一千,也已有八百,但仍然能够活到现在,当然有几下子。

  杀人已成了他的嗜好,可是近这两个月来,他忽然对杀人完全没有了兴趣,那是他知道胭脂虎怀孕之后的事情。他忽然感觉到生命的珍贵。

  胭脂虎是他的妻子,现在也就在车厢之内。马车也一样不怎样快,白额虎虽然是带笑吩咐,那个车夫却仍然心惊肉跳,他不认识这两个人,却看出这两个人绝不是寻常可比,这个生意也不敢不接,更恐一个不小心,开罪了他们,一直到现在,他才放下一半心,白额虎的笑容实在太温柔,连他也难以相信一个满脸这样笑容的人会伤害他人。

  车帘偶然揭起来,露出胭脂虎嫣红的笑容,她今年才不过28岁,杀的人绝不比白额虎少,名气也绝不在白额虎之下。

  她要杀人的时候,一张脸就会红起来,越杀得痛快时脸也就越红,红得就像是抹上了一层厚厚的胭脂。

  在她来说没有比杀人更刺激的了,平日也只有这种刺激才能够令她与人斗得一张脸红成那样子,现在却例外,只因为她快要有一个孩子。

  对一个正常的女人来说,怀孕据说一直是最大的刺激。胭脂虎虽然杀人如麻,到底还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他们要去的是白额虎的老家,在那里还有白额虎的父母,不知怎的他们竟然一下厌倦了江湖人的生活,竟然考虑到退隐。

  也许他们的财富已挣得差不多,也许他们都知道江湖人的生活太凶险,不适宜一个婴儿,甚至小孩子。

  这两条江湖中人闻风色变的老虎现在简直就善良的变了另两个人似的。

  那个车夫一路走下来也不禁怀疑自己的是不是看走了眼,这两个客人虽然带着兵器,白额虎还有一张可怕的脸庞,其实并不是两个坏人,胭脂虎往车外看了看,又笑笑,道,“还早哦。”

  白额虎笑应,“我早就说不用这么早上路的了,可是你又担心晚到了,公公婆婆会见怪。”

  胭脂虎的脸更红,道,“又是你说的,要不这么早上路,入夜才能够到家。”

  车夫听着插口道,“客官要是赶路,小的可以让车子快一些。”

  白额虎忙道,“快不得,我这个娘子怀了孩子,一快动了胎气那如何是好。”

  胭脂虎轻呼道,“别听他的,才四个月,有什么要紧哦?”

  车夫应道,“小的听小的老娘说三四个月的时候最要小心。”

  白额虎立即道,“那你千万要小心,平安到了,我加倍赏你银子。”

  “多谢大爷,”车夫接一声,“恭喜大爷。”

  白额虎开怀大笑,满脸皱纹都仿佛光亮起来。

  车过山林,一个肩负锄头,挑着一个竹篮的葛衣中年人从前面的小路走出来,看见马车,远远避过一旁。竹篮上放着一些生草药,中年人看来也像是个采药的,白额虎一眼看见他,扬手打了一个招呼,“早啊!”

  中年人一怔,笑应,“这么早便上路了。”

  白额虎接问,“采药去?”

  中年人道,“这时候采的药才好。”接将手中竹篮扬一扬,一阵生草药的气味随风飘过去。白额虎又问,你是个郎中?”

  中年人道,“所以药物方面才会特别谨慎,总要看时候采些新鲜的。”

  “安胎该服些什么?”白额虎随口问。胭脂虎白了他一眼,中年人那边已应道,“当归,白芍,黄岑,川芎,白术酌量共煮,这是金匮古方。”

  白额虎看看胭脂虎,“格格”大笑道,“这个我可是一些也不懂,有需要再向你请教。”

  语声一落,马车从中年人身旁驶过,车厢也隔断了白额虎的视线。

  那人即时道,“杀人我却是一向主张用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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