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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何冲伸个懒腰,道:‘小的量浅,不能再喝,总管请慢用,小的自去车上睡一会儿。”

  说着,功凝双掌,藉躬身告辞之际,便待夺门脱走。

  身犹未动,突闻一声冷笑,门口闪出那浓须大汉,冷喝道:“何坛主,见见老朋友再走不迟。”

  随着喝声,厅中仆妇霍地疾分,门外缓步走进来一个青衫小帽的白净文士,手摇折扇,满脸诈笑道:“难怪小弟瞧着眼熟,果然真是何兄,怎么样?还认识小弟吗?”

  何冲掠目疾扫,心头不禁一震,原来那文士唇涂朱丹,浑身邪气,一只左袖空飘飘的,赫然竟是武林中人人不齿的“崂山人妖”夏玉珍。

  夏玉珍武功虽非上上之选,但其无耻秽形,在武林中却是大大有份臭名,何冲在金陵设坛,曾见过夏玉珍一次,那时正是夏玉珍从淮阳万梅山庄断腕逃生,途经金陵,欲结奥援寻赵公亮报仇,故而厚颜自蔗,前往金陵分坛拜谒何冲,被何冲不齿斥退,以后才勾搭上火灵官陈童。

  何冲身人虎穴,只猜测这座宅地是魔窟之一,却没想到也是火灵官陈童私置的藏“娇”金屋,惊怒之下,反而忍不住失笑起来。

  夏玉珍平生无耻之事干得太多,最忌讳人家无缘无故发笑,当下脸色一沉,冷哼道:“何坛主想不到吧,十年河东转河内,咱们居然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何冲大笑道:“不错,岁月轮流转,今天的夏姑娘已经不是当年狼狈模样,可笑的是,狐披人皮,仍然掩不住那股难闻的骚臭气味——”一句话,登时将人妖惹得勃然大怒。

  但人妖天性阴沉,只阴笑了两声,又把满腹怒火强压下去,目光一转,却问断碑手于寿臣道:“对付叛宫逆贼,应用什么刑罚?”

  于寿臣道:“依律应寸磔处死,不过,对何坛主也许会例外

  夏玉珍挑眉笑道:“为什么?”

  于寿臣道:“何坛主并非独自叛变,而是裹胁金陵分坛武士一同反叛,又导引敌人窥袭第五分官,致使龙剑风刀得而复失,若按罪行论断,虽万死不赦,可是,如今何坛主的令妻已经成一本宫司马少侠的专宠,也许宫主会看在司马少侠情面,从轻发落此事…”

  夏玉珍吃吃阴笑起来,轻蔑地道:“啊!这就难怪何坛主胆大包天了,敢情是伏恃娇妻裙上那根香喷喷的带子?”

  何冲怒目喝道:“无耻匹夫,竟敢讥讽何太爷!”声出人动,折腰,探臂,一式“虎爪搏免”劈面挥去。

  人妖夏玉珍唰地收扇疾退两步,身边那浓须大汉却大喝一声,挥掌横攻而到。

  大厅中人影交错闪动,七八名侍女仆妇纷纷抢出,将何冲团团围住。

  那浓须大汉蛮力十分惊人,硬拼了一掌,仍如石柱般纹风未动,反把何冲逼退了好几步。

  于寿臣冷笑道:“何坛主,以你那点伎俩,怎能脱得天罗地网,倒不如俯首受擒,彼此留点情面。”

  何冲明知脱身无望,把心一横,昂然叱道:“何某人了无牵挂,生死早已不在意中,但你们也体得意,巢覆卵碎不过迟早之间而已。”

  夏玉珍吃吃笑道:“你以为桑琼和天寿宫那几个丫头有多大能耐?老实告诉你吧,咱们只须举手之劳,北宫立成灰粉,最多再容她们活上三四天;那已经是阎罗开恩,判官徇情了。”

  ◇第四十七章 香鱼饵

  何冲趁他洋洋自得之际,顺手抄起一把椅子,猛可向窗上掷去,人随椅后,穿窗射出。

  夏玉珍插声大笑道:“别伤了何坛主,要捉活的!”一挥手,领着于寿臣等紧追而出。

  何冲甫落窗外,暗叫一声苦,原来院中遍布魔宫高手,竟不下半百之数,刀剑闪烁,早将四周围得铁桶一般,他人单势孤,赤手空拳,要想冲破重围,那真是痴人说梦,渺茫之极。

  与其被擒受辱,不如慷慨就义,死,他毫无畏惧,但若不能在死前将消息通知桑琼,却令他死不瞑目。

  微一迟疑,人影刀光已逼至近处,何冲钢牙猛挫,心道:来吧!死也要捞个够本,且痛快杀它一插,舒舒胸中这口闷气。

  一念及此,童勇倍增,放声发出一声厉啸,双臂抡舞.直迎而上。

  俗话说:一人拼命,万夫莫当。此时何冲已浑忘了自身安危,疯虎般撞进人丛,招式大开大阖,只攻不守,拳掌交施,一派亡命打法,瞬息间,浑身中了十余剑,但首当其冲的魔党高手,也被他拳打掌劈,连毙六七人。

  血战中,一名魔党挺剑扑至,何冲毗目大喝,一侧身,用胁下硬挟住剑锋,兜胸一掌,将那人震飞丈余,从鲜血迸流中夺得一柄长剑,奋勇荡开贼众,飞身掠上瓦面。

  于寿臣见他全身浴血,仍然勇不可当,沉声道:“夏爷,顾不得许多了,活的不行,索性废了他!”

  夏玉珍哂道:“放心,谅他强弩之末,逃不出夏某人的手掌心。”

  说着,将折扇收插领后,撩起下襟,顿足追上屋顶。

  何冲已经杀红了眼,只要看见人影,挥剑就砍,却不料夏玉珍轻旋身躯,迎面抖开了一幅红色汗巾,低喝道:“躺下!”

  何冲长剑劈空,只觉异香扑鼻,脑中一阵晕眩,踉跄几步,从瓦面直滚了下来。

  于寿臣大喜,连忙欺身而上,手起剑落,便想先废何冲的手足四肢。

  夏玉珍沉声道:“且慢,留下他,稍等还有用处。”

  于寿臣道:“此人首与叛道之祸,宫主和司马少侠都对他衔恨入骨,如能将他首级呈进总宫,必获重赏。”

  夏玉珍笑道:“他再重要,总强不过桑琼,且等解决了桑琼和天寿宫,再杀他不迟。”

  于寿臣道:“咱们已在天寿宫中埋伏下内应和炸药,解决桑琼易如反掌,留他何用?”

  夏玉珍冷冷道:“你别小觑了桑琼及北宫四蒸,依我看,此时潜伏天寿宫的内应,只怕已经遭了毒手,你也不用再打算重回北宫去了。”

  于寿臣惊道:“于某离开燕京时,四燕并未生疑,怎会被她们查觉呢?”

  夏玉珍哂道:“假如北宫毫无警觉,四双燕又何必命何冲随你同赴崂山?桑琼又怎会伪装负伤人北宫?这些安排,岂会没有原因?”

  于寿臣骇然一震,竟呐呐无词作答。

  夏玉珍肃容又道:“事实摆在眼前,桑琼夜入北宫必有缘故,四燕对你故示信任,同意你赴崂山取药,全是欲擒故纵的手法,你一离燕京,潜伏宫中的内应必然已被破获,咱们虽然在天寿宫埋下了地雷炸药,不能进入宫内下手,也等于白费工夫,情况演变,对咱们大为不利。”

  于寿臣越发吃惊,喃喃道:“如果屠龙手纪浪和蓝衫特卫队已遭破获,桑琼一定会蹑踪追来,这却如何是好?”

  夏玉珍笑遭:“所以我要留下何冲,正是想用他诱擒桑琼,能否将计就计,扭转乾坤,关键全在他身上,这比砍下他的首级呈送总宫请赏,不知道重要多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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