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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这座“宝觉庵”,江湖中并无藉藉之名、庵中竟隐藏着绝世高手,那女尼一身武功已不待猜测,向罗天奇和杨秀珠下手的,必然武功更在女尼之上,否则,以罗天奇苦练十五年的少林绝学,怎会那么轻易便被制住了呢……

  正自疑思不定,突闻身后有人轻叫道:“杨帮主2”

  桑琼显然回头,眼前一亮,敞厅内不知何时已多了三名蒙面女郎。

  那三名女郎都是俗家装扮,各披一件宽大披风,正中一个脸上垂着一幅洁白的面纱,云鬃高挽肩后斜;插一柄白穗长剑;其余两人也一戴紫色面纱,一罩黄色丝绢,六道冷电般目光,正瞬也不瞬炯炯注视着自己。

  三名女郎衣分三色,连所戴面纱也不相同,但却同样予人一种冷艳熠熠之感。

  桑琼心头微震,连忙抱拳道:“敢问三位姑娘是庵中什么人?”

  那三名女郎没一人开口,目寒似水,仍然凝注着他,好像要看穿他的肺腑。

  桑琼暗觉骇异,又道;‘在下并不认识三位姑娘,你们又怎知在下姓杨的?”

  三名蒙面女郎仍是目不转睛注视着,谁也没有回答。

  桑琼大感尴尬,低头看看自己,并无失仪之处,不禁火起,怒道:“喂!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样死瞪着人家,难道不认识在下是谁?”

  话声方毕,其中那身着紫衣的一个竟接了口:“不错,我们正是不认识你是谁。”

  桑琼一怔,随冷笑说道:“哼!咱们虽是初次见面,但三位似对在下来历早已熟知,而且,你们刚才还称呼在下杨帮主

  紫衣女郎黛眉一剔,逼视道:“你真的姓杨么?”

  桑琼暗暗吃了一惊,忙道:“这才奇怪,一个人的姓氏,岂是随便乱叫的?”

  紫衣女郎似乎为之语塞,秀眉连皱,扭头望望正中那面覆白纱的一个,轻声道:“五妹,咱们也许是认错人了……”

  白衣女郎忽然眼现泪光,毅然摇头,道:“不会错。他改得了姓名,改得了面貌,却改不了说话的声音,我一听就知道是他,绝对不会弄错的。”

  说着,陡地跨进一步,披风微掀,一缕寒光暴现,手中已紧捏着一柄没有剑鞘的长剑。

  桑琼只道她要动手,本能地侧身半旋,斜退三尺,错掌凝神戒备。

  谁知她却倒转长剑,颤抖地缓缓将剑柄递到他的面前,眼中热泪盈盈,颤声道:“你……你仔细看看,认得这柄剑叫什么名字吗?”

  桑琼诧然低头注目,只见那剑柄吞口色呈紫青,穗结蓝丝,柄上刻着一头獠牙外露的狡猊。

  杀那间,他浑身一震,不觉脱口叫道:“青倪剑!你是……从哪儿得到它的?”

  那白衣女郎双目一闭,两行晶莹泪珠,噗籁籁滚落襟前,凄声道:“这是我亲手从括苍山飞云禅寺后院客房外一块大石上取下的,你既然认得它是青猊剑,还能再说你姓杨?”

  桑琼惊骇莫名,迷惑地道:“你……你…”

  白衣女郎纤手一扬,摘落了面纱,露出满脸泪痕。咽硬道:“琼哥哥,你还认识我么?”

  桑琼触目一愣,轻呼道:“玉儿!原来是你——”

  白衣女郎松手掷了长剑,失声叫道:“琼哥哥,这些日子,我找得你好苦啊!”双臂一张,和身扑了过去。

  旁边紫衣黄衣二女轻嘘了一口气,互看一眼,悄然退出厅外。

  ◇第七章 多情余恨

  桑琼轻抉白衣女郎香肩,仰面阖目,也激动地滚落两滴酸泪,刹那间,意念飞驰,片片往事,像轻烟般掠过心头。

  童年的回忆,温馨而隽永,是那么清晰,深印在脑际,令人永难淡忘。

  记得十年前,他年甫十一,母亲早逝,父子相依为命,那时候,还没有所谓“武林四大世家”之说,而金陵卧龙庄,也仅只初露声名,父亲桑震寰,以一柄青猊剑,广交天下英雄俊彦,金陵城中,藏龙卧虎,其中一位最为父亲倾心交往的,便是欧阳天寿。

  当时欧阳天寿也因中年丧偶,膝下仅有一女,名叫欧阳玉儿,比桑琼小三岁,欧阳天寿和卧龙庄主桑震寰既属知交,彼此遭遇又颇相近,英雄识英雄,两家交往极密,几乎无日不聚,桑琼和欧阳玉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就终日携手并肩,游玩好戏,宛如亲兄妹。

  凡是认识欧阳和桑家的人,谁不认为这一双小儿女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其时,欧阳天寿和桑震寰心中,也同样默认这正是天定良缘,只是谁也没有先说出口而已。

  谁知有一次,欧阳天寿和桑震寰联袂西游,返来后,两人之间却突然冷淡下来,足有半月之久,互相绝了交往。

  这意外的变化,两小自是苦思不得其解,桑琼不时缠着父亲,询问“为什么玉儿妹妹不再到咱们家来玩了?”桑震寰却总是支吾其词,不肯明言。

  后来,实在拗不过爱子的纠缠,桑震襄乃苦笑说道:“孩子,你既然离不开玉儿妹妹,爹就托人去欧阳家提亲,把你玉儿妹妹娶回来给你做媳妇,终年陪着你,这样可好?”。

  桑琼听了这话,一时惊喜交集,半痴半傻地问:“娶了她回来,她就永远不再回家去了,是不是?”

  桑震寰:“哈哈大笑道:“那还用说吗?将来她就是咱们家的人,自然不再回家去了,真是个傻孩子。”

  桑琼年方十一岁,哪知许多道理,当时高兴得跳了起来,连连催促父亲快些托人提亲,桑震寰果然便重托一位门下清客,前往欧阳家说媒,万不料那位清客去了半日,竟怅然而返,只带来欧阳天寿一句话:“联姻固所愿意,但一则孩子还小,二则欧阳家只此一女,必须入赘。”

  桑震寰闻言勃然而怒,冷笑了两声,道:“他只有一女,难道咱们桑家就该断了香火?这事从此体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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