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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侍药”用树枝写道:“吾家姓徐,我名徐纶,弟名徐综,父亲本是镖师,因避仇离乡,旋携眷觅地归隐,见此谷形势奇险,贸然入探,阖家俱中毒被擒,先后遇害,吾与弟虽获幸免,实不悉故乡尚有何人可以投靠。”

  这一次,他边写边拭,写得也较快,康浩看后,略一沉吟,便道:“假如你们愿意,我有一处地方可以投奔,生活不愁,习文练武,亦可随你们之意,你们肯去么?”

  徐纶急忙点头,又写道:“但得栖身处,自是极愿早脱虎口,唯与我弟都曾服过药物,一日无解药便会毒发而死,你又中毒未解,如何能逃出虎口呢?”

  康浩问道:“那两种解药放在什么地方?”

  徐纶写道:“都在师父炼丹室内。”

  康浩剑眉紧皱,喃喃道:“唯一的方法,只有设法先把解药偷出来,可是,老毒物现在正在炼丹室配药,这却是桩难题。”话犹未毕,突闻身后一阵吃吃笑声,有人接道:“何难之有?老夫根本不在炼丹室中。”

  康浩骇然回顾,不期机伶伶打个寒噤,只见毒苗廷秀胁下柱着两枝木拐,含笑从果树林中走了出来。

  徐纶徐综心胆俱裂,腿一软,“卟通”跪在地上,直吓得籁籁发抖,面无人色。

  毒神苗廷秀目光一扫三人,阴恻恻笑道:“这真是百密一疏,想不到你们居然能以手代口,互相交谈,的确大出老夫意料之外。”微顿,目注康浩,又得意地道:“不过,你也疏忽了一点,你不该藉口到屋外散什么步,假如你们就在屋中,全用手谈,老夫真会被蒙在鼓里呢!”

  康浩见事已败,情知只有拼死一战了,反正横了心,倒镇静了下来,耸肩一笑,道:“咱们本想就在屋内谈谈,又所打扰老前辈配药,何况,在地上写字总不如泥地上方便,老前辈你说对不对?”

  笑语中,挺身站起,却趁老毒物没有注意,两手各捏了满满一把细沙,背负在身后。

  毒神苗廷秀吃吃一阵阴笑,道:“好孩子,不愧杨君达的传人,居然如此沉着镇静,老夫本有怜才之意,现在看来,竟是太多余了。”目光一转,又对徐家兄弟招招手道:“起来,起来!大丈夫敢作敢当,你们应该学学人家康少侠,杀头不过碗大的疤,有什么可害怕的?”

  徐纶兄弟哪敢起身,颤抖着连头也不敢抬,两年淫威所积,两兄弟自份必死,只有垂泪俯首,束手待毙。

  苗廷秀心比蛇蝎更毒,偏又喜欢假仁假义,目注二童,把头连摇,无限感慨地道:“这年头,好人真难做,老夫怜你们年幼,宁可耽误两年时光,不忍用你们试药,而且收录门下,传授武功,没想到养虎为患,你们居然毫无感激,反欲恩将仇报,唉!这实在叫人太寒心了。”

  康浩接口道:“本来嘛,这好像养鸡养猪一样,杀死了老的,豢养小的,假如小的逃了,等于蚀去老本。”

  苗廷秀只作没有听见,继续又道:“不过,念在你们年纪太轻,自己没有主见,容易受人蛊惑,为师仍然可以原谅你们,只要你们……”

  康浩又插嘴道:“只要你们忘掉父母兄姐的血仇,认贼作父,将来后悔就来不及啦。”

  苗廷秀实在按耐不住了,笑容渐敛,冷冷道:“康浩,你不要以为老夫必须用你试药,现在就不能先宰了你。”

  康浩正要激他发怒,以便趁机动手,应声笑道:“晚辈很明白,咱们三个迟早都不免一死,老前辈杀了我,仍然可以在他们兄弟中,任选一人去试那毒药。”

  苗廷秀眼中凶光暴射,冷哼道:“算你猜对了。”木拐一顿,倏忽欺近。

  康浩斜退一步,沉声道:“可是,老前辈也该明白,在下真气虽然无法提聚,身边尚有一柄风铃剑,师门魔剑十三式,招招精妙绝伦,要我束手受死,却是办不到的。”

  苗廷秀仰起丑脸,哈哈狂笑道:“别说是你,便是杨君达亲来,他那柄破剑,也不在老夫的意中。”

  “打!”康浩趁他笑声未毕,突起发难,双手齐扬,两把细沙对准老毒物面门撒去,同时俯腰低头,不退反进,贴地一个翻滚,直冲向老毒物下盘。

  他早已估计好彼此间的距离,也认准了老毒物双腿萎缩,全仗两柄木拐支撑身体,细沙出手,固然无法伤他,但至少会逼使他挥手遮拒。

  只要他一举手,势必就有一支木拐非松开不可,如能出其不意,夺下他一枝木拐,或者将他拐弄断,老毒物身体失去平衡,行动不灵,纵有天大本领,也无从发挥了。

  一个人的生死存亡关头,往往能产生超人的勇气和力量,康浩抱定必死之心,破釜沉舟,作孤注一掷,出手之准和身法之快,连自己也没有料到。

  细沙漫空飞射,“呼”地一声,罩向苗廷秀面门。顿使老毒物吃了一惊。

  皆因他满脸毒伤未愈,正流着脓水,若被泥沙撒中,那可是件麻烦事。

  苗廷秀惊怒之下,本能地举起左手掩护着头脸,右手大袖同时挥起,发出一股劲风,向满天飞抄疾拂了过去。这一来,身体全靠胁下两支木拐支撑,正好上了康浩的当。

  康浩冒死低头猛冲,怒牛般全身扑到,恰好撞在双拐之间,“蓬”然一声响,直把苗廷秀撞得仰面翻倒,摔出五六尺远,两柄木拐一齐脱手。

  其中一柄康浩抱住,另一柄则摔落在果树林边。

  康浩跳起身来,拔步向林边奔去,口里大叫道:“老毒物跑不动了,你们快去找药!”

  徐纶和徐综略一怔愣,急忙挺身跃起,掉头奔向石屋。

  苗廷秀急怒交进,双掌一按地面,身形横掠,飞快扑向果林边,凌空一掌向康浩劈落。

  康浩眼看就快抢到另一柄木拐,终因无法抵挡老毒物的劈空掌力,迫得先求自保,一式“懒驴打滚”,躲了开去。

  仅仅一步之差,林子那柄木拐,已被苗廷秀抢到手中,但他并未用木拐支撑身子,却一抖手,将木拐对准徐纶兄弟飞掷而出。

  康浩大惊,急大叫道:“徐兄弟,快躲!”

  呼叫之声未毕,木拐已电掣般射到,可怜徐纶闪避不及,一声惨哼,竟被木拐穿背透胸而过,一只脚才踏上门前石阶,便倒了下去。

  徐综目睹哥哥惨死,一把抱住尸体,伏地大哭起来。

  康浩热泪盈眶,紧紧握着木拐,硬声道:“小兄弟,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快去找些解药,咱们再替你哥哥报仇。”

  徐综仰起泪脸;连连摇头不已。

  苗廷秀阴侧侧笑道:“康少侠,不必多此一举了,老夫的炼丹室他一步也没有进去过,根本就不知道解药放在什么地方。”

  康浩切齿骂道:“老匹夫且慢得意,你多行不义,早晚总会报应临头!”

  苗廷秀冷哂道:“至少你们是等不到报应那一天了,伴炉小鬼最多能活到明日午刻,至于你康少侠便是老夫囊中之物,擒你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康浩心中暗急,冷哼一声,道:“吹什么大气,就凭你条废腿,叫你爬也爬不动。”

  苗廷秀嘿嘿笑道:“你若欺老夫失去了木拐,那就大大的错了,老夫神功犹在,双掌如刀,这儿有的是树木,随意削枝代拐,本是轻而易举的事。”

  康浩道:“可惜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再做—双木拐,不信你就试试看。”

  苗廷秀笑道:“好!咱们就试试!”双掌按地面,身形凌空飞起,—探手,抓向一根横枝。

  康浩不待他抓牢,大喝一声,挥拐便砸。

  苗廷秀冷然一哂,右臂飞快向树上一搭,身体己悬挂在树枝上,上掌急翻,五指如勾,反扣木拐。

  康浩急忙顿腕变招,化砸为扫,使一个“削”字诀,改扫他的双脚。

  谁知苗廷秀右臂猛地向上一收,整个身子突然升高尺许,紧接着松手弹身,竟向康浩当头扑落了下来。

  康浩一拐,扫空,已知不妙,急忙侧身滚倒,又是一式“懒骇打滚”避了开去,右手趁机在地上抓起一把泥沙,反手洒出。

  多亏有这一把泥沙,才逼得苗廷秀匆匆挥袖护脸,来不及再下杀手,及待泥沙落定,康浩已跃身而起,踉跄退出三丈以外。

  苗廷秀悻然笑道:“杨君达的传人,原来只会一招‘懒驴打滚’?”

  康浩脸上一阵红,喘息着道:“你如敢给我解药,就能见识到风铃剑传人的真正本领了。”

  苗廷秀阴沉地说道:“待老夫擒住你以后,自会给你解药,现在老夫先叫你多打几个滚!”话落,三度腾身射起,直扑过来。

  老毒物一身武功,委实不同凡俗,虽然失去了木拐,仅凭双掌撑地,依旧毫无阻滞,飞身发招,一样凌厉绝伦,勇猛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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