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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黄石生微微一笑,接着又道:“你的易容术,已算略窥汀径了,除了在气质上要随时变换,以符合易容身份,眼神方面也要注意收敛,并且要特别小心谈吐。譬如今夜,你谈吐就不像个乡下人。”

  语声微顿,复又笑道:“不过,也真难为你,假如不开口说话,连我也险些被你瞒住了。”

  康浩赫然道:“小侄班门弄斧,自知难逃四叔法眼。”

  黄石生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你总共才学十天。我这独门易容术又跟旁人不同,不屑用人皮面具,学来自是比较吃力,能够有此进境,已经大可自慰。”说着,解开自己衣衫,取下贴身系着的一副软皮袋,亲手替康浩系在腰际,诚挚地道:“十日之期已届,临别无以壮行色,这副皮囊,内藏各种易容膏水及需用之物,是黄四叔唯一的家当,你好好的收着吧!”

  康浩忙欲屈膝拜谢,却被黄石生一把搀住,笑道:“自己人,不兴这一套,你骆伯父有事离城,尚未回来,恐怕不能陪你同去太原,他留了口讯,要你先行上路,不必等他了。”

  康浩不期暗觉诧异,心忖道:“李七叔是骆伯父的随身护卫,一向寸步不离,方才还看见他坐守门外,骆伯父必然就在下面石室中,他为什么要骗我,竟说尚未回城呢?”

  继而又想,或许他另有事绊身,不能远离,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师冤大仇,端赖自己,还是早些动身的好。

  一念及此,便拱手道:“小侄就此告辞,骆伯父归来时,烦四叔代我致意,且待太原之行,访得确讯,再来向他老人家面陈。”

  黄石生叮嘱道:“此去务必要隐蔽身份,暗中查访印证,凡事须逆来顺受,尤其要避免跟霍家的人碰面,你的行李已由韩二哥整理妥当,返店取了行李,便可上路,四叔也不远送了。”

  康浩唯唯应诺,告退走出卧室,经过房门外通道时,“黑牛”李铁心微微侧身,向他咧嘴一笑,竟没有说一句告别话。

  走到赌场门口,黄石生忽然疾步赶上,将那枚翡翠玉符塞还给他,低笑道:“这个吉祥玩意儿,带在身边吧!”

  康浩正在纳闷,当时也没细看,温应一声,顺手便放进腰际易容皮囊中。

  却万万也想不到,这枚玉符,竟与师门沉冤,有着绝大的关系。

  跨出门槛,迎面吹来一阵凛冽寒风,仰望天际,曙色犹未分明,他长吁一口气,暂时摒绝脑中纷歧杂念,一步一步,踏着积雪,离开了长乐巷。

  返回“高宾阁”客栈,刚将脸上易容药物洗去,店中帐房已捧着一个锦布包裹走了进来,含笑说道:“康少侠,这是咱们韩掌柜替你准备的行李,并且叫小的转告少侠,掌柜有事不能亲送,望少侠早去早归,一路顺风。”

  康浩诧道:“韩二叔在店里么?”

  帐房摇摇头道:“没有,自从昨天午后出去,到现在还没回采。”

  康浩心里一阵惊疑,不禁又问:“你知道不知道?韩二叔他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

  帐房再度摇头,笑笑道:“小的不知道。”

  康浩情知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剑眉微皱,接过包裹,道:“二叔回来,烦你替我道声谢!”

  帐房应道:“不劳少侠嘱咐,小的这就去叫人替少侠备马。”哈腰一躬,转身退去。

  康浩打开包裹,见里面全是金块银锭,此外并无片纸只字,不禁沉吟道:十天来,骆伯父待我不薄,为什么临行时竟变得这么冷淡?难道就为了我昨夜开罪“日月双剑”,怕惹上麻烦,连面也不见,匆匆打发我快走?世态炎凉,何至于此?

  越想越不解,不觉有几分闷气,索性将包裹原封不动留在床头,只带了自己随身行李和木剑,推门而出。

  那帐房在店门含笑相送,另一名伙计,牵出一匹褐色骏马,鞍蹬俱全,候在雪地里。

  康浩心中不悦,冷冷一挥手,道:“在下山居太久,不惯骑马,请转告韩二叔,谢谢了。”

  用木剑挑起小包裹,昂然洒步向前行去。

  那客栈帐房急急迫出店来,叫道:“康少侠,请留步!”

  康浩充耳不闻,脚下反加了几分力,身如怒箭,踏雪扬长而去。

  一口气奔出南门,方才放缓脚步,这时天色初晓,寒风刺骨,但康浩非但不觉得冷,浑身热血倒像滚烫般沸腾,似欲进裂爆散,满腔闷气,没个宣泄处。

  正行间,蓦地迎面蹄声震耳,驰来一骑快马。

  康浩没打量来人是谁,只顾低着头赶路。

  不料来骑刚到近处,突然轻“咦”了一声,勒缰顿止,出声叫道:“那不是康贤侄么?”

  康浩闻声停止,扬起头来,也脱口道:“原来是三姑姑!”替婆婆孟昭容一身短装,人头马身,全是汗水,怀里抱着一个似圆非圆,似方不方的木箱,周围用棉恕紧紧封裹。

  她闪目望望康浩,不禁诧道:“你这是往哪儿去?”

  康浩答道:“太原府。”

  孟昭容一怔,道:“就这样走着去?连马匹也没有?”

  康浩苦笑一声,道:“韩二叔本来准备了马匹,是小侄山居太久,不惯骑马,所以……”

  孟昭容截口道:“那怎么行,从这儿去太原,长途跋涉,那要走到什么时候,韩二哥也太糊涂,竟由着你走了去?”说着,飘身落地,把自己从骑的缰索向康浩一塞,又道:“我有急事,无法多留,这匹马你骑去,路上休耽误,早些回来!”

  康浩未及推辞,孟昭容已抱着木箱,向城中飞奔而去。

  此时天已大亮,路上也开始有了行人。那孟昭容竟不顾惊世骇俗,施展轻功提纵之术疾奔,不用说,必然是有十分紧急重要的事了。

  康浩手握马缰,怔在路旁,木方良久,突然一阵震颤,飞身上马,圈转马头,飞骑重回城中。

  一路赶到长乐巷,远远望见孟昭容正抱着木箱奔进赌场大门,康浩滚鞍下马,一长身形,飞步冲了进去。

  赌场中,黄石生和孟昭容刚欲进入内室,康浩急叫道:“四叔、三姑!”

  两人闻声回头,齐吃一惊,不约而同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康浩快步奔上前去,激动地说道:“四叔、三姑!请你们告诉我,骆伯父他……他……”

  黄石生沉声道:“不是告诉过你了么?他有事出去了,此刻不在城中。”

  康浩骇然道:“四叔不用瞒我了,我知道他老人家并没有出门,现在正在石室内,你们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实话?不肯让我见见他老人家呢?”

  黄石生语塞,不禁用责备的目光望望孟昭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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