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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五


  韦松喏喏连声,不敢就坐,但自他进入上房,榻上那蓝袍老人,却连头也没有回过,兀自张口就着丫环手上,呼呼地吸着烟。

  霍剑飞快步上前,凑在蓝施老人耳旁,轻轻说了几句话,蓝袍老人微微颔首,顺手将鸟笼递给捶腿的丫环,慢声道:“你们都退下去!”

  丫环们悄然退去之后,那蓝袍老人才缓缓回过头来,两道锐如利刃的目光,一齐投注在韦松脸上。

  韦松顿觉从心底冒起一股寒意,但他腰间一挺,并无丝毫畏缩之态。

  霍剑飞道:“这位就是家父!”

  韦松肃然拱手,道:“拜见霍当家!”

  蓝施老人从鼻孔里“唔”了一声,目光仍然瞬也不瞬相视着韦松的面庞,冷冷道:“罢了!坐下再说吧!”

  韦松大感不悦,心想:你不过是三圣座下一名总管当家,怎的竟如此跋扈?一气之下,重重坐在一张靠椅上。

  蓝施老人又从鼻孔里冷冷嗤了一声,傲然问道:“你是谁人门下?”

  韦松不解他何以突然问起这句话,忙答道:“在下是南岳门人!”

  蓝施老人瞪了霍剑飞一眼,道:“我说你看走了眼吧?要是一个毫不会武的俗子凡夫,他怎会约以三月之期,他又怎敢踏上三圣岛的土地!”

  霍剑飞尴尬地道:“孩儿曾试过他,连一点内力也没有。”

  韦松忙接口道:“在下虽曾随师习艺,奈资质粗俗,未得长进,近日已自破真气,所以,已经算不得武林中人了。”

  蓝袍老人讶道:“南岳一奇百练羽士,也算得在中土小小有些名气,你为什么会自破真气呢?”

  韦松听了“也算小小有些名气”这几个字,心里越加不悦,若在平时,只怕当时便要拂袖而去,但想想此来任务重大,才勉强忍住一口闷气,冷冷顶了一句,道:“这是在下私事,与师门声誉无关。”

  蓝袍老人颇感意外,微微一怔,也没有再问,话题一转,道:“你说曾在鄂境见过一位蓝衣少年,是他约你前来本岛?”

  韦松道:“正是。”

  蓝袍老人又道:“你可知道那少年从何而来?欲往何处?同行有没有其他的人?”

  韦松道:“他与在下仅在酒店中匆匆一面,便径自离去,欲往何处,在下并不知道,但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人跟他同行。”

  蓝抱老人又跟霍剑飞互相交换了一下目光,再问道:“那是多久的事?”

  韦松道:“大约一个半月以前。”

  蓝施老人语声一住,沉吟许久,竟没有再开口。

  霍剑飞忍不住,低声道:“爹?既然已经发现她的踪迹,孩儿想立刻束装起程,也到中原去──”

  蓝施老人摇头道:“不行!中原广幅万里,仅凭一点消息,你到哪里去找她,她与姓韦的既有三月之约,现在时已过半,只怕她马上就要回来了。”

  霍剑飞迫不及待地问:“爹!你看她真的会回来?”

  蓝袍老人诡笑道:“爹早料她必会回来,所以总叫你耐心一些,这件事不可用强,能够使她俯首帖耳,乖乖连人带东西一并奉献出来,才是上策。”

  霍剑飞道:“但,那个丫头会甘心就范么?”

  蓝袍老人扫了韦松一眼,扬声笑道:“傻孩子,现成香饵就在眼前,还担心她不乖乖到咱们掌中。”

  霍剑飞也回头望望韦松,忽然领悟地大笑起来,道:“爹,你老人家真是神机妙算,孩儿自负聪明,竟没有想到这一点!”

  蓝袍老人重重拍着儿子的肩头,笑道:“论年纪身体,爹也许及不上你,但要论心计奇谋,孩子,你就差远了!”

  父子两人说得高兴,一齐纵声大笑不止。

  韦松呆呆坐着,听了这些无头无脑的话,茫然不解,但他从霍剑飞父子的神情上,却仿佛感觉到他们正计议着一件不光明的事。

  三圣声誉,如日中天,他们手下的总管,怎么心怀叵测,设计陷害他人?

  韦松略一沉吟,站起身来,拱手道:“霍老当家,在下千里而来,志在赎取先母故物,不知那位朋友,现在是不是在岛上?能否赐引一见?”

  蓝袍老人笑道:“不瞒你说,那跟你相约的少年,虽是三圣岛中人,但你却比他来得早了一步,他还没有回来呢!”

  韦松忙道:“但不知他是岛上什么人?在下得承厚德,迄今尚不知道他的姓氏名讳。”

  霍剑飞接口道:“这个你暂时不必问,既然远来,少不得多住几日,等他回岛,一切自然都明白了。”

  韦松为难地道:“可是,他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霍剑飞脸色一沉,冷冷地道:“你不是跟他约定三月为期吗?少不得再等上半个月,自然就回来了。”

  蓝袍老人挥挥手,道:“咱们三圣岛,数十年不与中原武林来往,韦公子千里赴约,也算得不世福缘,屈驾多住几日,咱们父子还有借重之处。剑飞,你带韦公子下去,替他安排住处,不可怠慢了人家。”

  霍剑飞应了一声,便欲领韦松离去,韦松甫一移步,忽然又转身道:“在下久慕东海三圣之名,既登仙岛,愿求一见,老当家可肯成全么?”

  蓝袍老人和霍剑飞一听这话,同感一愕,眉宇之间,竟莫名其妙泛起不悦之色。

  顿了片刻,蓝袍老人才冷冷答道:“公子来得不巧,三圣正值闭关之期,且待以后再说吧!”

  说着,以目示意霍剑飞送客。

  韦松碰了个软钉子,讪讪跟着霍剑飞退出上房,心里却疑云重重,按说,一个武功达到相当境界的人,为了进修参悟更深武学,不时闭关,本是情理之常,但,韦松不是傻瓜,那蓝袍老人吞吞吐吐的神情,已经显明的告诉了他──所谓三圣正值闭关,必是推卸之词!

  为什么要推却?霍家父子计议要算计的人是谁?这是他心中深感不解的两个疑团。

  霍剑飞领着他绕过厢房,来到后园一栋独立的石屋,推开屋门,里面只有一明一暗两间简陋的房间,椅榻虽全却蒙着薄薄一层尘土,显然是间无人居住的空屋。

  霍剑飞客气地送他进入房中,含笑道:“岛上向无外客光临,客室不及备办,这间石屋,是我从前住过的练功房,韦兄将就暂住一夜吧!”

  韦松不便推辞,笑道:“错蒙礼遇,已觉难安,少当家不必太客气了。”

  霍剑飞笑道:“韦兄舟行辛苦,想已劳累,等一会,我叫丫环准备点吃的东西,韦兄用后,只管休息吧!也许还有好些日子等候哩!”说罢,告辞欲行。

  韦松送他出屋,忍不住又叮嘱道:“在下久慕三圣盛名,今入仙岛,渴思一见,还望少当家多予成全协助,藉了心愿!”

  霍剑飞闪烁地道:“再说吧!岛主闭关之期,谁也不便惊扰,韦兄亦是武林中人,想来总能体谅。”

  说到这里,忽然话题一转,正容又道:“本岛岛规极严,岛上居民,向来不与外人交往,韦兄务必记住,千万不可擅离这间石屋,假如有什么意外,愚父子就过意不去了。”

  韦松连忙答应,霉剑飞又拍拍他的肩头,这才扬长自去。

  过了不多久,一名年轻丫环,手捧食盒,低头而入,默默从食盒中取出几盘菜肴食物,放在桌上,一句话没有说,又默默退去。

  韦松见了,不禁有些迷惘。看那几样菜肴,只是普通小菜,饮食简陋,全不似待客之道,而且,丫环送进来,连请字也没说一个,这,哪儿像招待一个远来的客人,简直就跟牢房分送牢饭有些相似了。

  但他秉性忠厚,总不愿向坏处着想,坦然用了些饭,刚吃完,那丫环低头而入,默默地收拾盘残。

  待她刚要走出房门,韦松忽然故意叫道:“多谢姑娘。”

  那丫环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外,听了这些话,陡地吃了一惊,竟似受了极大惊骇,两手一松,“哗啦”一声,盘残坠地,尽都跌碎。

  韦松颇觉后悔,忙上前帮她抬取碎物,一面笑道:“在下真是该死,不想竟惊了姑娘──”

  正说着,突见一名持刀大汉大步奔了过来,扬手就给了那丫环一记耳光,怒叱道:“贱人,你魂到哪儿去了,这样蠢手笨脚的,仔细少当家剥你的皮!”

  那丫环泪如雨落,颊上立时红肿起来,却又不敢出声,低了头,急急地抢拾碎盘破碟。

  韦松不悦,忙道:“这是我的不好,你怎好如此重责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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