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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于谨方自干咳一声,道:“四明庄主柬邀家师之事,在下知道的亦不甚清楚,只知道那不但有关一件隐没已久的武林异宝的得主问题,还有关另一件很重大之事,至于此事究竟是什么,柬中却并未提及,在下自也无法知道了——”

  蓝雁道人微微颔首,道:“是以贫道亦十分奇怪,因为这两件事其中之一,并不值得如此劳师动众,另一件事,却又全然没有任何根据。家师接柬之后,便推测此中必定有所阴谋,此刻看来,家师的推测,果然是不错的了。”

  这武当四大护法的其余三人,一直都是沉默地站在旁边,一言不发,似乎他们心中所想说的话,就是蓝雁道人已经说出来的,是以根本无须自己再说一遍。而另外一些彩衣大汉,无论身份、地位,都远在于、费两人之下,是以更没有说话的余地。

  于谨微一皱眉,又道:“令在下奇怪之事,不仅如此,还有此次四明之会,怎的不见黄山翠袖、点苍青衿,以及昆仑黄冠三人,甚至连他们门下弟子都没有,而那与普天之下武林中人俱都不睦的魔头却反而来了,而且也只有他一个没有死去。”

  管宁心中一动:“难道他说的便是那白袍书生?”

  却听那蓝雁道人接道:“贫道却认为‘七毒双煞’大有可疑。”

  他目光又向管宁一转,接道:“从这位施主口中,贫道推测在四明庄主的止步桥前,袭向他的暗器,定是这以暗器驰名天下的‘峨嵋豹囊’,囊中七件奇毒无比暗器中,最霸道的是‘玄有乌煞,罗喉神针’。两位不妨试想一下,接柬而来之人,他两人并未死去,又在六角亭中一掌击毙了这位施主的书童,最后又乘隙发出暗器,为的无非是想将亲眼目睹此事之人杀之灭口而已。”

  他语声微顿,管宁只觉心头一寒,却听他又接道:“此事若真是两人所为,他们为的又是什么呢?难道为的是那……”语声竟又一顿,随之冷哼一声,接道:“难道这两人竟未想到,如此一来,普天之下,还有他们立足之处吗?”

  费慎长叹一声,道:“只是以他两人的身手,又怎能使得四明红袍、公孙右足,以及‘武当三鹤’这几位武林奇人的性命丧在他们手上呢?”

  蓝雁道人双眉一皱,伸出右手,用食、中二指,轻轻敲着前额,喃喃低语道:“难道真的是他?”

  手指突地一顿,倏然抬起头来,目注管宁半晌,缓缓说道:“施主上体天心,不惜费心费力,将死者尸身埋葬,此事不但贫道已是五内铭感,武林定将同声称颂,便是上界金仙、玉宫王母,也会为施主这无量功德为施主增福增寿的。”

  管宁怔了一怔,不知道这道人此刻突然说出这种话来,究竟是何用意。

  却听他语声微顿,便又接道:“只是施主埋葬死者尸身之际,不知有否将死者囊中遗物看过一遍?”

  管宁朗声道:“不错,在下确实已将死者的囊中遗物,全部取了出来,放在一处。但在下却无吞没之意,只是想将这些遗物,交与死者家属亲人而已,在下此心,可以表诸天日,各位如——”

  话犹未了,蓝雁道人已自连连摆手,他便将语声倏然中止。

  目光转处,却见这蓝雁道人此刻目光之中,忽地闪出一种奇异的光采,缓缓又道:“施主不必误会,贫道此问,并无他意,施主诚实君子,贫道焉有信不过之理?只是——”

  他奇异地微笑一下,方才接道:“不知施主可否将这些遗物,是些什么东西,告知贫道,唉——此语虽不近情,但此事既是如此,想施主定必能够答应的吧!”

  管宁凝思半晌,慨然道:“此事若是关系重大,在下自无不说之理——”他方自说到这里,那于谨、费慎便又匆匆对瞥一眼,竟也闪过一丝奇异的光采。但管宁却未见到,兀自接口说道:“此中其实并无特殊之物,只有太行两位金刚囊中的一串明珠,少林两位禅师囊中的两份度牒,武当三位道长所携的数卷经文,以及那位乌衫老者贴身所藏的一封书信,还算是较为特殊的东西,其余便没有什么东西了。”

  于谨、费慎,以及蓝雁道人等,面上都为之露出失望的神色。

  管宁又自沉思半晌,突又说道:“还有就是那位公孙先生囊中的一串制钱,似乎亦非近年所铸之物,但——”

  哪知他语犹未了,于谨、费慎、蓝雁道人等却俱神色一变,几乎同时跨前一步,脱口问道:“这串制钱在哪里?”彼此望了一眼,又各自退回身去,但面上激动的神色,却仍有增无减,又几乎是同声问道:“这串制钱是否黄绳所串,形状也略微比普通制钱大些?”

  管宁微微一怔,他虽觉那串制钱较为古朴,但却再也无法想到,这串钱会令这些武林豪士如此激动。

  更令他奇怪的是,普通制钱大多串以黑绳,而这制钱竟串以黄绳,这特殊之事,蓝雁道人并未见到,却又怎的像是见到一样?

  他不禁在心中暗自寻思:“难道这串制钱之中,隐藏着一些秘密,而这秘密却又与昨夜之事有关?”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一串制钱和一件牵涉极广的武林恩怨联想到一处,只有缓缓点了点头,满心疑惑地答道:“不错,这串制钱正是串以黄绳,但只有十余枚而已。”

  目光转处,却见面前所站之人,个个俱都喜动颜色,生像是这串制钱比那明珠珍宝还要珍贵得多。

  蓝雁道人的手指,缓缓落下,落在腰间的剑柄上,目光眨也不眨地望着管宁,沉声说道:“这串制钱干系甚大,放在施主身上定必不甚方便,还是请施主将之交给贫道。”

  于谨、费慎同时大声喝道:“且慢。”

  蓝雁道人冷哼一声,目光斜睨道:“怎的?”本已握在剑柄上的手掌,似乎握得更紧了些。

  另三个蓝雁道人虽仍一言不发,但神色之间,也已露出紧张之色来。

  于谨干笑一声,道:“道兄玄门中人,这串制钱,依在下之见还是交给在下的好。”

  蓝雁道人目光一凛,突又仰天狂笑起来,一面大笑道:“人道于谨、费慎,一生之中,最是谨慎,但我此刻看来,却也未必。”

  于谨、费慎俱都面色一变,伸手隐在背后,向后面的彩衣大汉们,悄悄做了个手势,这些彩衣大汉便亦一齐手握剑柄,目光露出戒备之色,生像是立刻便要有一番剧斗似的。

  却见蓝雁道人笑声倏然一顿,面上便立刻再无半分笑意,冷冷又道:“此时此刻此地,无论在情在理在势,阁下要想得这串‘如意青钱’,只怕还要差着一些。我看,阁下还是站远些吧!”

  这本来说起话来,和缓沉重,面上亦是满面道气的道人,此刻笑声如枭,一笑之下,不但满面道气荡然无存,说话的声调语气,竟亦变得锋利刺人。管宁冷眼旁观,只觉他哪里还像是个出家的道人,简直像是占山为王的强盗!

  他心中正自大为奇怪,却听于谨已自冷哼一声,厉声道:“只怕也还未必吧!”手腕一翻,始终隐在肘后的长剑,便随之翻了出来。

  几乎就在这同一剎那之中,管宁只听得又是“呛啷”数声,龙吟之声不断,满眼青光暴长,四个蓝衫道人,竟亦一齐拔出剑来。

  六柄长剑,将管宁围在中央,管宁剑眉一轩,朗声说道:“各位又何必为这串制钱争执?这串制钱,本非各位之物,在下也不拟交给各位。”这正直磊落的昂藏少年,此刻对这于谨、费慎,以及这些蓝雁道人的贪婪之态,大生厌恶之心,是以便说出这种话来,却全然没有考虑到自己虽具武功,又怎是这些人的敌手?人家若是恃强硬抢,自己便连抵抗之力都没有。

  他说话的声音虽极清朗,哪知人家却生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又像是他所说的话,根本无足轻重,是以虽然听在耳里,却未放在心上。

  只听蓝雁道人又自冷冷一笑,目光闪电般在于谨、费慎,以及他们身后的五个彩衣大汉身上一扫,一字一字地冷冷说道:“我由一至五,数上一遍,你们若不应声退后十步的话,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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