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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莫不屈、公孙不智根本无法自他神色间瞧出他查看的结果,只有随在他身后,快步奔出。他三人同室而居,魏不贪却与牛铁娃、金祖林同住,莫不屈等三人推开了他们住室的门户,闪目一望,面色立时改变。

  一线微光中,只见铁娃鼾声如雷,金祖林烂醉如泥,而魏不贪竟然倒卧在地上,四肢痉挛,口吐白沫,身旁一只茶杯,亦已跌得粉碎。

  莫不屈失声道:“不好,老五莫非也中了毒?”

  公孙不智早已窜将过去,扶起了魏不贪的身子,翻了翻他的眼皮,把了把他脉息穴道,出手如风,将他心脉左近穴道一齐点住。

  石不为燃起灯火,将灯畔茶壶检视半晌,道:“茶中有毒。”

  莫不屈热泪夺眶而出,轻抚着魏不贪铁青的面容,黯然道:“老五,咱们险些冤枉了你——”

  公孙不智亦是满面悲怆,喃喃道:“不错,我方才确是冤枉他——”他心中自觉十分歉然,只因魏不贪如是凶手,自己又怎么中毒?

  莫不屈道:“他——他已无救了么?

  公孙不智道:“幸好咱们及时发觉,他毒性还未攻心,只要再迟半个时辰,老五这条命便又要真的断送了。”

  莫不屈道:“如此说来,他——莫非还有救?”

  公孙不智“嗯”了一声,自怀中取出个小小紫缎锦匣,自锦匣中取出四只玉瓶,将瓶中之药,全部给魏不贪灌了下去。

  要知武当内家正宗,门下弟子,游侠江湖时,难免与下五门盗贼结怨,是以武当弟子,虽严禁使用毒药暗器,但解毒灵药,经过百十年的研究改进后,已凌驾天下各门各派之上,几称举世无双。

  道家灵药,无毒不解,公孙不智虽不知魏不贪中的是何种毒药,但将那四瓶药灌下去后,不出半个时辰,魏不贪身子已能转侧,口中也已能发出呻吟,接着,张口吐出了一滩碧绿的苦水。公孙不智抹了抹额上的汗珠,长长松了口气,道:“无妨了。”

  莫不屈长叹一声,“扑”地坐到椅上,惊骇过后,他此刻似已浑身脱力,满头黄豆般大小的汗珠,如雨而下。

  公孙不智道:“老五危险已过,有我在这里照料己足够了,四弟你还是陪大哥去歇歇吧,会战之期将至,大哥是万万不可太过劳累的。”

  莫不屈终于被石不为劝去歇了,铁娃犹在沉睡,金祖林犹在沉醉,房中的响动,他两人竟全未觉察,公孙不智瞧着他们,嘴角不禁露出苦笑,喃喃道:“这两人真有福气。”

  突听窗外有人拍掌作声,“吧”的一响。

  公孙不智霍然转身,叱道:“谁?”

  那知他“谁”字方出口,榻上的魏不贪手掌突然挥起,数点寒星,随手暴射而出,急打公孙不智后背。公孙不智虽然机智无双,却再也梦想不到背后竟会有人突加暗算,何况铁娃鼾声如雷,完全掩没了暗器破风之声。

  但见寒星一闪,公孙不智一声惊呼,整个身子,都被打得往前面直扑了出去,数点寒星,已全都打在他的背上、他身子踉跄扑列窗前,双手一撑,整个人自窗口翻了出去,竟有如疯狂一般,狂奔而出。

  魏不贪悄悄探起半个身子,目中闪动着得意的光芒——公孙不智身中数件绝毒暗器,更加如此狂奔,毒性只有发作得快,只怕奔出数丈,便要倒地不起,那时世上又有谁会想到是魏不贪下的毒手。

  原来魏不贪之中毒,只不过是他自己故布疑阵,好教别人不再怀疑于他,他喝下毒茶之前,自己早已先将解药服下,他那晕迷痉挛之态,倒有大半是他自己装作出来的,公孙不智纵无解药救他,他也万万死不了的。

  房门一响,莫不屈石不为又冲了进来。魏不贪早又卧倒,早已作出晕迷之态。莫不屈目光转动,骇然道:“方才是谁在惊呼?公孙二弟那里去了?”

  拼命摇醒了金祖林与牛铁娃,大声问道:“方才房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可知道?”

  金祖林与牛铁娃愕然相顾,茫然道:“什么事?”

  石不为跺足长叹,石不为忽然叱道:“瞧!”

  众人随着他目光望去,只见窗前地下,赫然有数点血迹,半支起的窗户,也已被震破了。

  莫不屈失色道:“莫非公孙二弟也中了暗算?此刻竟负伤去追查敌踪去了?但——但他为何不通知你我一声,他!他——他怎可孤身涉险?”

  石不为道:“追!”当先掠出窗外。

  ***

  但众人穷一夜之力,几乎将“万竹山庄”每寸泥土都翻过来了,却还是找不着公孙不智的踪影。

  公孙不智竟也失踪了。

  七大弟子中,三人不治,一人中毒,一人失踪。这自然是震动天下的大事,江湖中人,有的为此惊诧,有的为此难受,也有的为此暗中窃喜——泰山竞技之会,已少了几个强敌。

  八月十四,这一日便在纷乱、慌恐、焦急与等待中过去,莫不屈两日不眠不食,面色苍白,双目红肿,已憔悴得不成人形。

  竞技之会,虽订在月圆之夕,但八月十五清晨,泰山之巅,观日峰前的山坪上,已是人头拥挤,群豪毕集。

  山石间,林水中,只要稍有空隙,便可发现赫然有一具崭新的棺木放在那里,群豪对这些棺木,早已作过各种猜测,此刻已是见怪不怪,有的人甚至就坐在这些棺木上,静等着圆月升起。

  午后,群豪间已不时骚动,只因参与此会的主要顶儿尖儿的高手,已陆续来了。

  “潘济城,那随着齐星寿同立,面容惨白,长身玉立的少年人,便是五年前怒斩‘快刀手’的潘济城。”

  “是他?就是他!嘿!倒真瞧不出来,这看来有如花花公子般的少年,竟就是江湖传说,动手间最最冷静的潘济城。”

  潘济城是成名英雄中,上山最早的一人。

  接着,长白大豪“快马阴刀”吴东麟、“小花枪”马叔泉、“无情公子”蒋笑民——这些久已脍炙人口的英雄豪杰,也都已陆续上山——每一人上山,自然都得引起一阵或大或小的骚动。

  但此次盛会中最最引人注意的一些人物,直到日薄西山,天已将夕,却都还未露面,这自又得引起群豪的窃窃私议:“闻道‘天刀’梅谦,此次早已随万子良与七大弟子来到山下,怎地他们直到此刻还不上来?”

  “这——这必是为了七大弟子此刻已只能称为两大弟子了,而且,瞧莫不屈的模样。此次已万万不能出手,只怕也不堪一击。”

  “出道时曾经轰轰烈烈的七大弟子,如今竟落到这样的地步,倒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

  “奇怪的是——他怎地也还未来,听人传言,他仍是此次盛会中,夺标希望最最浓厚的一人。”

  “谁?”

  “天上飞花冷冰鱼。”

  “他?怎会是他?”

  “嘿嘿!这消息来源机密无比,我虽不能告诉你,却可断定这是万万不会错的,你且等着瞧吧!”

  “但方宝玉——方宝玉又如何?”

  “方宝玉——哼哼!他只怕永远也无法在人前现身了。”

  ***

  山峰远侧,高处杂木林中,嶙峋怪石间,还有口棺材。

  两条大汉,一人锦袍,一人蓝衫,费了许多力气,终于爬上这里,蓝衫大汉长长喘了口气,笑道:“此地上来虽然困难,但只要一上来,便可安安心心的观战了。棺材虽不祥,但坐在上面却舒服得很。”

  锦袍大汉拍着身上泥土,亦自笑道:“不错,此地纵观战局,确可一目了然——”

  两人方自坐上棺材,突听棺材里“吱”的一叫,叫声尖锐怪异,本就十分骇人,何况是自棺材里发出来的?两人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齐地自棺材上跳了下来。

  锦袍大汉放足便奔,蓝衣大汉却一把拉住了他,壮起胆子,喝道:“棺——棺材里的是什么人?”

  棺材中发出了吱吱的怪笑声,道:“棺材装死人,活人离远些。”

  语声之怪异可怖,更是令人不寒而栗!蓝衫大汉道:“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棺材里怪笑道:“你且莫管我是人是鬼,只要敢再坐在这棺材上,便再也休想活着下山,不信,你两人尽管试试。”

  两条大汉身子虽大,胆子却不大,对望了一眼,齐地转身狂奔而去,连滚带爬,逃了下去。

  棺材里笑声不绝,棺材盖缓缓升起,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自棺材里伸了出来,格格笑道:“我老人家舒舒服服的躺在这里瞧热闹,你两人却要来坐我老人家头上,岂非自找倒霉么?若非我老人家此刻还不愿现身,你两人此刻那里还有命在。”摸出个梅子放进嘴里,咬得吱吱喳喳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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