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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白衣少婦嬌顏上浮現無限驕傲神色,挑眉說道:「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不過如果你一定要問,我也可以告訴你,神力威侯傅小天,你應該知道。」

  青袍人顯然大感意外,神情一震,連連點頭:「蓋世英豪,鐵錚奇男。我久仰了,而且心儀得很,只恨福薄緣淺,未能一睹這位朝廷柱石的風采神儀,小妹皓命一品,光耀門楣,我這個表兄也深以能沾得一份光采而感到無上榮耀。」

  這位白衣少婦,正是那夏夢卿、傅小天兩人正自五內欲焚、踏破鐵鞋,尋遭人海,卻不得芳蹤的薛梅霞,她自然聽得出對方這番話裏暗含譏諷,淡淡一笑,道:「薛梅霞不是人間賤女子,若單憑他那神力威侯四字,對那誥命一品的頭銜,我尚能不屑一顧。傅小天也不是俗人庸官,論文不稍遜那滿腹珠璣的夏夢卿;論武也足可和玉簫神劍閃電手並稱一時瑜亮,而且,如你所知,他是蓋世英豪、鐵錚奇男。」

  一番話,聽得青袍人臉色剎那數變,薛梅霞話聲方落,他便雙目陰鷙之光連閃,冷冷笑道:「自然,自然,這個我當能深深地體會到,無論是夏夢卿抑或是傅小天,都比我這個既是表兄,又曾是指腹為婚卻遭捨棄的未婚夫婿,強過百倍。」

  薛梅霞嬌靨上倏凝寒霜,雙眉一挑,終又默然未語。

  片刻後,方始神情稍緩地淡淡說道:「誠如你所說,昔年舊識難得重逢,再說這次也算是你拯我於難,我不願鬧得彼此不快,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

  青袍人似在猶豫,最後揚眉一笑,道:「我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不過,小妹既然要知道,我自當告訴你,這裏是恭王陵墓,建於東漢建武十一年,深藏北邙山地底,直入幽冥,隔絕人世!」他這幾句話顯然是有意和薛梅霞適才那番話兒針鋒相對,而神色間之得意,卻較薛梅霞猶有過之。

  薛梅霞聽得嬌軀微震,旋即淡淡笑道:「你該知道我的膽子不比你小,何必以此神鬼之事欺我?」

  青袍人微笑說道:「小妹如果願意,不妨出出這寢宮看看。」

  薛梅霞蘭心蕙質,冰雪聰明,聞言立即了然青袍人之言不虛,神情又是一震,看了青袍人一眼,冷冷說道:「看來你這幾年十分得意,也很有成就。士別三日,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青袍人自然也聽得出她這話兒中暗含譏諷,但他毫不在意,微笑說道:「小妹誇獎,我不過稍微不同於昔年而已,談不上得意,更不敢自詡有所成就;要有,那也得感謝小妹的激勵和姑父母,以及兩位表兄血仇的驅使。」

  薛梅霞冷冷看了他一眼:「你還記得我父母及兩位哥哥的血仇?」

  青袍人道:「朝夕縈繞於心,不敢或忘。」

  薛梅霞道:「你查出了那行兇之人是誰麼?」

  青袍人愧然搖頭:「小妹,你難道不知道我埋首深山,數年未出江湖,如今才是開始……」

  薛梅霞冷笑接道:「你何不說想重振你雷家聲威,圖爭霸業?」

  青袍人呆了一呆,突然縱聲大笑,狂態畢露地道:「小妹何異我之鮑叔?慧眼當前不敢隱瞞,重振家聲,那倒未必;圖爭霸業,卻正有此意。」

  薛梅霞聽了不由皺了皺眉,冷冷說道:「依我看來,夏夢卿、傅小天只要有一人在就絕難容你,何況兩人都好好地活著。」

  青袍人雙目兇光一閃傲然笑道:「傅小天未曾領教過,夏夢卿又待如何?雷驚龍已非昔日吳下阿蒙,鹿死誰手如今很難預卜。」

  薛梅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覺得你有點大言不慚,近乎癡人說夢。」

  「是麼?小妹!」青袍人挑眉笑道:「狠如冷面狼心活閻羅趙君平者,我尚能殺之於神鬼不知之間;昔年威震宇內,武林聞風喪膽的南荒七毒如今也都俯首聽命,供我驅策,小妹,你自己想吧!」

  薛梅霞知其言不虛,心中暗震,口中卻仍淡淡說道:「不錯!我原該想到你與那南荒七毒本是一丘之貉……」

  「小妹!」青袍人突然色變,一聲輕喝,雙目暴射逼人兇芒:「雷驚龍已非同昔日,奉勸小妹說話最好三思。」

  「用不著!」薛梅霞冷然挑眉:「在我眼中,你和昔日沒有什麼多大差別,而狂妄無知,陰狠兇殘卻較當年猶勝,我自知是你階下囚,要殺聽便,何必威迫於我。」

  青袍人臉色更形慘白,綠光大盛,方一挑眉,旋又神態一緩,笑道:「小妹,你何言之重?怎麼說我們也是表兄妹,我豈能……」

  「謝謝你!」薛梅霞冷然接道:「只是我卻不敢以表妹自居,家父母在日,就已斷絕這門親戚關係,你若是顧念半點親戚之情,當年也不致做出那種滅絕人性、禽獸不如的事了。」

  青袍人聽得雙目兇光又自一閃,淡淡笑道:「我知道小妹是指我酒中下藥,竊取釵佛之事……」

  入耳「紫鳳釵」,薛梅霞心神倏然大震,忙地伸手向懷中摸去,及發現紫鳳釵仍在懷中,這才心中稍安,暗吁一口大氣,青袍人視若無睹,接著說道:「這也難怪小妹耿耿於懷,至今難忘。但小妹當也知道我是出於萬般無奈,當時我全家身中奇毒,生死存亡操諸七毒之手,而七毒卻以此逼我竊取釵佛,小妹,若你是我,你又將如何?」

  薛梅霞絲毫不為所動,道:「那夏夢卿與此又有何干?你竟也欲暗下毒手,將他置諸死地。」

  青袍人笑容一斂,目光中流露出無限的怨毒,道:「為你,他使我嫉妒,甚且恨之入骨,而且當時他是竊取釵佛一大阻礙。」

  薛梅霞被他那目光看得不由心頭一懍道:「要恨,你該恨我,夏夢卿完全處於被動。」

  青袍人兇態倏收,一嘆說道:「是的,小妹,你說得不錯,要恨我該恨你移情別戀。不,這樣說實在不妥。你何曾對我生過情愫?厭惡猶恐未及,但是,連我自己也不明白,我為什麼不恨你。其實,我又何嘗沒有恨過你?只是我對你的愛比恨多。有時候,我差恨交加,簡直就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常常痛苦地想自求解脫,我敢說你一點都不知道,因為你不但不同情我,反而處處和夏夢卿表示親暱來刺激我,小妹,對我這個未婚夫婿,你居心何忍?」

  青袍人越說越激動,頭上青筋崩現,面上綠光更盛,雙手緊握,一口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神態極為怕人,說到最後竟然語不成聲,說不下去。

  薛梅霞也覺惻然,緩緩垂下螓首。

  這重重錦幔低垂,暗香隱隱浮動的偏殿內,剎那間陷入一片寂靜,空氣也十分沉重。

  半晌,青袍人方始漸漸趨於平靜,滿含歉意地望了薛梅霞一眼,苦笑說道:「小妹,原諒我一時的激動,情難自禁……」

  薛梅霞倏抬螓首,微一搖頭,道:「不要這麼說,我對你也有一份愧疚。只是我覺得夏夢卿看在家父母面上,不為已甚,對那次之事並未加以追究,你就該深知悔改,永不復出,怎地卻又捲土重來,圖謀霸業?」

  此言一出,青袍人神情又復激動,雙目兇光閃爍地咬牙說道:「小妹投入別人懷抱,雷驚龍落得痛苦一生,悔改又有何用?夏夢卿逼我走上極端,我只有圖謀霸業,與夏夢卿互較一日之短長。」

  薛梅霞心頭一震,方欲張口。

  青袍人卻又挑眉搖頭:「小妹不必相勸,我心意早決,否則我也不會埋首深山,捲土重來。這陷我一生於痛苦的奪妻之恨,我誓必要報,己不如人之恥,我誓必要雪。」

  薛梅霞聽得心神俱顫,強持說道:「你仗恃著些什麼?」

  青袍人縱聲狂笑:「何言仗恃?憑我和座下七毒已是太多……」

  薛梅霞淡淡又道:「你這麼有把握?」

  青袍人劍眉雙軒地道:「小妹,對你我不願相瞞,七年前,我就在此無意中巧得百年前毒魔西門豹畢其一生心血所著之毒經,小妹身為武林兒女,當知百年前西門豹曾以無影之毒睥睨宇內,縱橫天下,既稱無影其毒可知,這些我已悉得真傳,挾之南荒,七毒首降伏,再出武林,趙君平首先橫屍,飛雲堡舉手淪滅;雖然事為小事,卻也不無先聲奪人,震懾江湖之意。大名府七毒劫鏢,我雖未親出,已使兩省江湖為之沸騰,這不過微露鋒芒,小妹,你看夠麼?」

  這一番話,薛梅霞是人間奇女,也自聽得心驚膽顫,不寒而慄,不由暗為夏夢卿擔心,腦中電旋,睹一思忖道:「人海茫茫,宇內遼闊,夏夢卿又是萍飄四晦,行蹤不定,你到何處去找他?」

  青袍人看了薛梅霞一眼,陰陰笑道:「小妹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找到他。」

  「倘若他不與你一般見識,有意躲避呢?」

  青袍人獰笑說道:「小妹替他想的好辦法,只可惜這辦法對他行不通,小妹當知夏夢卿為人,他一身傲骨,稱奇天下,豈肯效那龜縮之輩?我自有辦法讓他自動找上門來,投我掌握。」

  薛梅霞深知他極富心機,陰險狡詐,所說必然不虛,不由心中更是一緊,脫口說道:「我很想聽聽你的辦法。」

  青袍人陰鷙目光深注著她,道:「小妹莫非想騙我?」

  薛梅霞只覺嬌靨一熱,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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