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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那居左青衣大漢雙眉一挑,倏又斂態,說道:「我說過,事非小可,為免造成彼此誤會,閣下最好坦誠答我問話。」

  黑衣騎士突然一笑說道:「你是第一個這樣對我說話的人,今天我也是第一次如此好脾氣。閣下,請問吧,我有問必答,知無不言。」

  居左青衣大漢似乎頗為不悅,兩遭刀眉微微一軒,卻仍未敢發作,只是深深地看了黑衣騎士一眼道:「我看閣下不似本地人氏?」

  黑衣騎士淡淡笑道:「這是閣下第一問?」

  居左青衣大漢傲一點頭。

  黑衣騎士道:「閣下眼力也不差,我來自北方。」

  居左青衣大漢道:「北方地方不小,朋友可否說明白點?」

  黑衣騎士那雙半遮於帽沿下的環目中,突然暴射出兩道逼人神光。

  兩青衣大漢為之一懍,本能地伸手撫上劍柄。

  黑衣騎士雙目神光倏又隱去,淡淡笑道:「我說過有問必答,知無不言,但閣下使我險些控制不住,我來自北京,這樣閣下滿意了麼?」

  居左青衣大漢聞言神情不向一震,道:「朋友將往何處去?」

  黑衣騎士道:「我這個人性喜遊蕩,行蹤不定,想上那兒便上那兒,隨興而動。譬如說,我現在想去汴梁,也許片刻之後我又會改變主意奔向洛陽,所以閣下此問我不能肯定答覆!」

  居右青衣大漢,又問道:「朋友此次南來,不知有何貴幹?」

  黑衣騎士大笑說道:「閣下像在審犯問案,行,索性成全你們,我說過,我性喜遊蕩,想上那兒便上那兒,興之所至,今東明西,難道非有目的不可麼?」

  「不必,不必!」青衣大漢冷冷笑道:「朋友這話若是移時移地而言,自無不可,但今天在這中州地界,性喜遊蕩,今東明西,卻令人起疑。」

  黑衣騎士呆了一呆,惑然說道:「怎麼?」

  居左青衣大漢冷冷說道:「朋友當知汴梁威遠鏢局在河北地界失鏢之事吧?」

  黑衣騎士「哦」了一聲,微笑說道:「這麼說來,兩位是為了此事而來的了?」

  「不錯!」青衣大漢點了點頭。

  「兩位是威遠鏢局中……」

  「朋友錯了!」居左青衣大漢傲然搖頭:「我二人來自巡撫府!」

  黑衣騎士微笑點頭:「原來是二位差爺,失敬、失敬……」話鋒微頓,面現惑然不解之色,又遒:「這我就不明白了,鏢局失鏢乃屬民間之事,自有他們局中鏢師處理,何勞巡撫府驚師動眾?」

  居左青衣大漢冷冷一笑,揚眉說道:「閣下應當知道,這趟鏢保的乃是致送直隸總督的壽禮,巡撫府焉能不聞不問?更何況那些鏢師盡是酒囊飯袋。」

  黑衣騎士若有所悟地「噢」了一聲,點頭說道:「我明白了,兩位之所以一路跟蹤我,大概便是因為覺得我有可疑之處,那麼我很安心,因為我一入河南,兩位便一直綴著我了……」

  話猶未完,那居右青衣大漢突然冷哼一聲,接道:「話是不錯,只可惜失鏢地點正是朋友你來時所走路徑,而且據威遠鏢局唯一生還的趟子手口述,那劫鏢之人,與朋友這身裝束極為相似。」

  黑衣騎士縱聲大笑,道:「兩位認定此事是我所為?」

  居右青衣大漢冷冷說道:「豈敢,不過根據描述不能不查究而已。」

  黑衣騎士再次縱聲大笑:「兩位,普天之下相似之人極多,像你們這般緝兇拿賊的手法,倒是我生平首見。兩位,我素性放蕩不羈、好友輕財,兩位若是囊中羞澀,我這裏黃白之物多得很,只消一句話,傾囊奉贈又有何妨?何必如此捏造罪名,拿官府唬人……」

  話聲未落,那兩青衣大漢神色劇變,各自探囊取出一物,齊聲喝道:「朋友,你看清此物再說。」

  黑衣騎士入目青衣大漢手中物,倏然住口,呆了一呆,喃喃說道:「巡撫府腰牌假造不得,看來二位確是供職官府……」

  深注兩青衣大漢一眼,又笑道:「兩位,我不喜歡囉嗦,要我怎麼做說吧!」

  居左青衣大漢收起腰牌,冷然說道:「朋友乃武林高人,我二人不敢得罪,只想請朋友隨我二人往巡撫衙門一行。」

  「承閣下看得起,我有點受寵若驚!」黑衣騎士淡淡笑道:「只可惜我福薄膽小,最怕見那些作威作福的官兒,二位看怎麼辦?」

  青衣大漢齊齊色變:「朋友,我們敬你為武林高人,你可最好不要敬酒不屹吃罰酒,出言辱官,罪可不輕……」

  「辱官?」黑衣騎士豁然大笑,接道:「我卻覺得對你們那巡撫大人已是天大客氣,我這人生來一副怪脾氣,就是不識抬舉,二位看著辦好了!我要走了!」

  說著帶過馬頭,就待離去。

  居右青衣大漢突然一聲冷笑:「朋友,此時只怕已由不得你了!」

  聲落人起,飛撲向黑衣騎士,空中探掌,五指箕張如鉤,直指肩井!身手矯健俐落,招式詭異迅速,堪稱一流高手。

  黑衣騎士卻是視若無睹,容得對方五指近身,突然一笑:「閣下性子也太躁了點兒了,小心!」未見他出招,青衣大漢唉地一聲悶哼,身形暴退,落回鞍上,左手撫著右腕,臉上陣青陣白,雙目瞪得大大的,望著黑衣騎士,說不出是驚、是怒、是羞、是痛。

  另一青衣大漢睹狀心神大震,眉宇間剽悍神色盡掃,「錚」地一聲,翻腕掣出長劍,沉聲說道:「朋友,你竟敢拒捕?」飛身離鞍,振腕三朵劍花,疾襲黑衣騎上身左三處要穴,與此同時,那居右青衣大漢一聲厲喝,也自長劍出鞘,二次飛身斜劈黑衣騎士右臂。

  一時間,黑衣騎士兩面受敵,然而他卻瀟灑的一笑,慢條斯理地指點著說道:「劍上功夫倒還差強人意,二位握緊兵刃,小心!」劍化長虹,右掌戟指向那兩柄犀利無比的長劍尖端,分別一點,然後左掌虛空微揮。只聽錚、錚兩聲龍吟清響,白虹映日生輝,兩柄長劍沖天飛起,直墜入滾滾黃河之中。

  兩青衣大漢兩聲悶哼,直如斷線風箏,飛出丈外,砰然墜地,激起一片黃塵,跌得滿臉皆土,半晌爬不起來,黑衣騎士縱聲大笑:「小材大用,那位糊塗官兒太看重兩位了!」拉轉馬頭,轉身揚手:「兩位,恕我先行一步,汴梁城中再見。」

  話落,再次揚聲豪邁大笑,座騎有似行空天馬,絕塵而去。

  及至兩青衣大漢狼狽爬起,黑衣騎士早已只剩天邊塵霧中的一個小黑點。

  心知遇上絕世高人,但也益發地認為劫鏢之事即是這黑衣騎士所為,苦著臉互覷一眼,連滿身黃土也未及拂去,便自飛身上馬,躡後急追下去。

  ***

  日落時分,汴粱城中緩緩馳進了一騎俱黑的人馬。

  這騎人馬一進東門,馬上騎士便自翻身下馬,拉著馬兒走向道旁屋簷下。

  屋簷下,幾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要飯化子,正自靠著牆根垂頭假寐,聞得步履蹄聲,霍然驚醒。

  騎士面帶微笑地向居中一個,俯身問道:「我初來此城,人地兩生,請問,巡撫府怎麼走法?」

  那居中要飯化子呆了一呆,深深地看了騎士一眼,播了搖頭,啞著嗓子,道:「不知道。」

  黑衣騎士淡淡一笑,道:「各位不必有所顧忌,我向各位提個人,火眼狻猊郝元甲!」

  幾個要飯化子神情一震,霍然站起,居中那人雙目炯炯地,急問道:「朋友莫非……」

  黑衣騎士微笑接道:「我和郝舵主交稱莫逆,來自北京。」

  幾個要飯化子更是一驚,一致肅然,居中那名壓低了聲音:「閣下莫非姓傅?」

  這次輪到黑衣騎士震動了,他呆了呆,毅然點頭:「貴幫好靈通的消息,我不願人知,還請各位暫勿輕洩。」

  居中那名恭謹說道:「草民等不敢。」

  黑衣騎士蹙眉笑道:「各位,我和郝獅子是朋友,別提這些令人難耐的字眼,行麼?」

  幾名要飯化子眉宇間,飛快地掠過一片欽敬之色,居中那名道:「久仰閣下英豪蓋世,果然不虛,今日得親虎駕,足慰平生。」

  轉向身旁一年輕化子一揮手,沉聲道:「老五,為威侯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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