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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這一變化的發生不過剎那間工夫,快似閃電,快得連諸魔念頭都來不及轉。

  羅剎諸魔心神大震,公孫忌神色更形猙獰,目光微掃,看莫洪身無半點傷痕,知是遭人點了穴道,心中略寬,遙空一掌拍向莫洪身上。

  按理說,以公孫忌一身武學,莫洪必能應掌而起,那知大謬不然,莫洪身形一陣輕顫,竟然仍舊是昏迷不醒。

  公孫忌老臉一熱,兇目一注大悲禪師,冷哼狠聲說道:「老和尚,我不相信少林、武當有如此高明的人物,但你們少林、武當卻絕脫不了關聯,辱我座下侍衛,少林、武當合該覆滅。」

  大悲禪師入目老魔那狠毒目光,心中為之一顫,知道少林、武當從此將永淪魔劫,低誦一聲佛號,肅然合十:「阿彌陀佛,老施主萬勿誤會,便是老衲也不知洞中是那位高人。」

  口中如此說,心中也在怙惙:三聖當無後人之理,洞中之人的功力能挫羅剎老魔及其座下首衛,簡直駭人聽聞,這究竟是誰?

  公孫忌怒聲說道:「老和尚你敢巧言……」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老衲願以少林信譽擔保,施主自也沒有辦法。」

  公孫忌聞言一時默然,心頭卻是更驚更怒,本來對三聖遺物他是不惜任何犧牲,志在必得的,而且他也未將少林、武當的高手放在眼內,但如今他卻變得毫無把握了。雖有心放棄,但三聖遺物實在誘惑人,且良機轉瞬即過,一旦洞中罡風再起,便得再等一年。如若冒險再試,他自己知道,洞中人功力之高為自己生平僅見,休說那深奧玄奇的點穴手法自己不識,單論自己身受的那一掌,自己便望塵難及,正自猶豫不決,進退兩難。

  驀地一個冰冷輕微,但極清晰的話聲傳出洞來:「公孫忌,你給我聽著,三聖遺物天地至寶,有我在此絕不容邪魔覬覦,適才兩次出手,不過略示薄懲,為貪者戒,我若非事先得高人指示,此刻你與莫洪只怕早已橫屍洞外,你自以為聰明,卻不知算錯了罡風起息時刻,如今罡風已起,就是我不阻你,憑你那身功力也難進入洞內一丈,若不怕屍陳峨嵋不妨明年再來,莫洪受制之穴,一個時辰不藥自解,言盡於此,不要等我下手逐客了。」

  一字一句震得諸魔耳中作鳴,心血微翻,公孫忌凜然心驚,再一細聽,隆隆之聲由微而明,洞中果然罡風已起,他再是兇狠,也不願冒那粉骨之險,情知今年奪寶已成泡影,又得苦等三百多天,懊喪之餘,對洞中人更是恨之入骨,雙目兇光一閃,雙眉挑處,沉聲說道:「朋友,公孫忌知難而退,但絕不死心,明年必當再來,你何妨報個姓名。」

  洞中人一聲朗笑說道:「公孫忌,憑你還不配問我姓名,不過你我江湖上定有再見之日,屆時你即可知道,我再勸你一句,你最好打消騷擾少林武當的念頭,否則那是你自取滅亡,請吧!」

  一番話直氣得公孫忌險些昏厥,咬牙切齒目射兇光地掃了洞口及大悲禪師諸人一眼,抄起地上莫洪,一跺腳,率眾而去。

  大悲禪師諸人目送諸魔身影消失不見,轉身深注古洞,尚未說話。

  「諸位,他們走了,各位也可以返駕了。」話聲竟然突變柔和。

  大悲禪師呆了一呆,合十道:「阿彌陀佛,高人有諭,老衲等不敢不遵,不過老衲有幾項疑問,高人可否指教?」

  洞中人略作沉默,笑道:「指教不敢當,我有問必答就是了。」

  「老衲多謝了,那麼先請教尊姓大名?」

  「大和尚,有此必要麼?」

  「大力相助,老衲豈能不問。」

  「大和尚,你這麼說,我倒不好報名道姓了,其實大和尚你誤會了,我是奉命護寶,並非特意為你們少林、武當出頭。」

  大悲禪師呆了一呆,隨即又問道:「施主莫非是三聖……」

  「哈!」洞中人一笑說道:「大和尚你又錯了,不過我承認和三聖極有淵源。」

  大悲禪師聞言心頭一震,心想:難怪連那羅剎教主也栽在他手中,果然……略作思忖,又問:「施主可是長年隱住在此?」

  「不,只在每年罡風靜止時來,其他時間浪跡江湖,萍飄不定。」

  「洞中罡風乃發自地底的寒氣,無堅不摧,施主能置身其中而安然無恙,莫非已成金剛不壞……」

  「大和尚,你問得太多了,我另有要事,不克在此久留,三聖遺物每年有我在此,當不致出什差池,諸位但請放心,請便吧!」

  大悲禪師不愧是少林掌教,聞言竟能神色依舊,涵養工夫委實令人敬佩,但他心中還有一項疑問,非弄清楚不可,一時卻又不便啟口。正作難,倏聞洞中人一聲輕笑,說道:「大和尚不必心存疑惑,我若是存有私念,三聖遺物就在身旁,而且還勉強可以在各位面前來去自如,不過這也難怪你,那麼,大和尚,接住這個。」

  一縷烏光穿洞而出,映著月光閃電射向大悲禪師。

  大悲禪師唯恐有詐,眼見來物勁力奇強,心中暗凜,禪功提聚右掌,伸出兩指,迎著來物鉗去。

  那知來物入手竟然是輕飄無力,方自一怔,低頭一看,心神大震,連忙面色一整,肅然合十:「阿彌陀佛,施主請恕老衲不知之罪,老衲這就告辭。」率眾轉身大步而去。

  洞中人一笑說道:「各位走好,恕我不能遠送……」

  「送」字尚未出口,突然變為一聲沉喝:「匹夫大膽,還不與我住手。」

  大悲諸人聞聲大驚四顧,入目一條白影由洞中疾射而出,快似閃電,一閃不見。

  他們不明所以,正自面面互覷。突然間,一聲淒厲慘嗥驟起峰下夜色中。

  空山迴響,歷久不散,倍覺刺耳。

  緊接著,一道白影又自峰下沖天拔起,星殞斗瀉般疾射而來,諸人剛覺眼前一花,面前已自飄然卓立著一位一身雪白儒服的年輕書生。

  這白衣書生俊美已極,劍眉入鬢,鳳目重瞳,神清氣朗,直若臨風之玉樹,更難得是他那飄逸瀟灑的不凡氣度,令人一見便不由心折。

  此際但見他劍眉輕蹙,雙手捧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灰衣老者,中等的身材,頗顯清瘦,一縷鮮血沁自口角,一隻右眼已只剩下一個血窟窿,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大悲禪師心知面前這位書生便是那武學曠古絕今的洞中人,只未想到對方竟是這麼年輕,既已知書生來歷,當即跨前一步,肅然合十:「老衲得睹施主絕世風範,深感榮幸,不知這位老施主……」

  白衣書生劍眉微挑,淡淡一笑接道:「多謝大和尚誇獎,此人今宵此時登臨峨嵋,其用心不問可知,只是與一干武林人士一樣地懼於少林、武當及羅剎教的威名,未敢貿然登上峰頂,卻不料羅剎教兇徒臨去含恨,遷怒逞兇,我遲到一步,致使此人身受重傷,更失一目,但那羅剎教十二侍者之首古檜匹夫也留下一臂,此人曾陷身黑道,尚幸生平並無大惡,我必須及早救之,大和尚已知我來歷,還請為我暫時保密,此間事情已了,諸位可速即返山準備一切,少則三月,多則半載,羅剎教必至貴派尋仇,屆時也有人前往稍盡綿薄,後會有期,告辭了。」話聲方落,人便又似一道白光,沖天拔起,疾射而逝。

  大悲禪師挽阻不及,不由悵然,心忖白衣書生斷不會無端示警,羅剎教挾仇含怨,後果確是堪憂。當下,喟然一嘆,懷著沉重無比的心情,率眾飛身下峰,漸漸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秀麗的峨嵋山,剎那間又歸於一片寧靜。

  月色迷濛,古樹參天,怪石嵯峨……

  一陣急風過處,捲起地上沙土,天地為之一暗,一片烏雲掩住了月色,也吞噬了大地上的一切……

  山雨欲來,魔劫已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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