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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此言一出,公孫忌雙目精光暴射,凝注大悲禪師,陰險一笑,道:「老和尚好犀利的口才,公孫忌不在乎什麼正人俠士黑道邪魔,行事但憑所喜,不願欺世盜名假冒偽善,憑你這一句,老夫今後便該好好與你們少林武當親親熱熱,老和尚,月影西移時光無多,三聖遺物老夫今宵是志在必得,你有何打算?」

  這羅剎教主公孫忌本是昔年羅剎帝君公孫唯我之子,但公孫唯我一生未聞有過妻室,更是不喜女色,如此何來兒子?這是一樁疑案,無人能打破也無人敢過問。

  公孫忌聰穎異常,稟賦超人,不但武學盡得羅剎老魔真傳,且能將一個羅剎教治理得井井有條,極得羅剎老魔鍾愛。

  二十年前,羅剎老魔因練功不慎,軀體盡僵,風聞已死。公孫忌克紹箕裘,更青出於藍,羅剎教在他手中二十年來聲勢大振,威名之盛幾凌駕於諸大門派之上。羅剎拘魂令到,三日索命,所向屍伏,無人能夠倖免,將一個平靜的武林鬧得天翻地覆,各地同道莫不為之惶然,戰戰兢兢,生怕那羅剎拘魂令有朝一日會落在自己頭上。

  三聖在時曾有除惡之心,無奈這公孫忌狡猾至極,聞風便自遠颺,只落得幾個二流教徒替他一死。三聖這一西歸,公孫忌更是肆無忌憚,更形活躍。按說他該已滿足,但一個「貪」字害人,他卻憧憬天下第一人的寶座,率眾登上峨嵋,垂涎三聖遺物,且志在必得。

  以他那驕狂性情何曾將少林、武當放在眼內,那一番話也不過是蓄意調侃而已。

  大悲禪師焉能聽不出來?同時他知道這魔頭一身修為與自己互為伯仲,說不定自己還要略遜半籌,身後五君十二侍,人人各具詭異功力,名列宇內頂尖好手,一旦動手,自己身後雖有四大護法、諸堂主持,威鎮武林的武當七劍,但鹿死誰手,不敢預卜。

  勝敗猶屬小事,三聖遺物如淪入魔手,不但佛、道二門從此禍劫無窮,武林更將再無平靜,同時他也不願為這千百年來的佛門聖地,峨嵋金頂,帶來腥風血雨,空前浩劫。

  小不忍則亂大謀,大悲是佛門得道高僧,自然深知,當下低誦一聲佛號,合十說道:「老施主名震宇內,功參造化,當知佛家戒絕一個『貪』字,老衲斗膽,敢請……」

  公孫忌縱聲大笑:「老和尚,道魔不兩立,我不懂佛理,莫拿這些說我。佛門戒貪,那是你們佛門之事;其實何謂貪,學無止境,我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應該沒有錯,我不相信你老和尚若蒙佛祖慈悲,會對那易筋、洗髓二經視若敝屣,無動於衷。」

  這話說得不錯,千百年來少林寺借誰不想研習那易筋、洗髓二經?只是自恨緣淺福薄罷了。

  一番話直使大悲禪師窘迫萬端,頓時怔住,半晌方始說道:「多謝老施主教我,老施主一代英豪,何忍為這峨嵋勝境平添殺劫?」

  大悲禪師不愧為一派掌教,得道高僧,不但毫無慍意,更進一步圖謀苦口婆心地打動老魔。

  「何謂殺劫?」公孫忌大笑說道:「其實這殺劫也是你老和尚帶來的,設若你老和尚不聞不問又何殺劫之有?」

  大悲禪師呆了一呆,心知這老魔心智過人,口舌犀利,此事也絕非言語所能解決,雙眉微挑,目射精光,肅然說道:「事已至此,老衲多言無益,還請老施主三思。」

  公孫忌笑道:「老夫做事何止三思?老和尚不必多言。」

  「如是,少林、武當不惜派毀人亡,決心護寶,就請老施主慈悲吧!」

  這幾句話聽來平淡已極,其實大悲禪師不知費了多大的力氣,下了多大的決心,他知道一場空前殺劫就要開始了。

  「這怪不得老夫,只怪老和尚管老夫閒事。老和尚!不論今日之事結果如何,少林武當自此多事了,你打點著吧!」公孫忌臉色倏沉,一聲輕喝:「莫洪。」

  身後一個面目陰沉的老者應聲而出。

  「罡風已過,良機轉瞬即逝,與我擋一陣,只准成不准敗,可記得教規?」

  語氣冰冷,陰森逼人,東君莫洪身形微震,立即躬身:「教主放心,莫洪等誓死效忠。」

  公孫忌嘴角泛起一絲殘忍笑意,微一點頭,飛身直向洞口撲去。

  大悲禪師沒有想到公孫忌避敵就寶,且說動就動,不由大急,雙眉一挑,沉聲暴喝:「站住!」袍袖微揮,羅漢堂主持大智禪師,藏經堂主持大慧禪師連袂飛身上前,直撲公孫忌背後,擒龍手閃電遞出。

  他們快,人家也不慢,一聲冰冷陰笑:「和尚找死!」

  東君莫洪、西君單能,已似鬼魅般飄身而起,橫截大智、大慧。

  兩方尚未接手,公孫忌已近洞門,要攔截已然不及,大悲禪師急怒交加,方待揮眾撲上,奇事突起。

  倏聞一聲輕叱:「匹夫,滾回去。」

  一聲悶哼,洞口古松枝葉未動,公孫忌只差一步便將入洞的身形卻突然踉蹌倒退。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立時震動全場,四條已在半空的人影疾射而下,莫洪、單能及其他三君一起向公孫忌疾掠過去,十二侍則仍毫無表情地不言不動,監視著少林、武當諸人。

  公孫忌震怒已極,他做夢也未料到這罡風遍佈,逕入必僵的古洞中,竟還預藏著人,這人更且能不帶勁氣地一掌將他擊退。

  一張原本陰沉猙獰的醜臉上,神色更加兇惡怕人,陣青陣白,回首盯了大悲禪師一眼,陰險地道:「老和尚,高明至極,領教了,但讓你枉費心機了,老夫今宵仍然志在必得……」

  大悲禪師和他一樣地震驚,聞言一怔,方待說話,公孫忌卻已轉過頭去又是一聲沉喝:「何方鼠輩,膽敢暗算老夫,還不滾出來領死!」

  他料定此言一出,洞中的人必然有所舉動,早已雙臂蓄功暗地戒備,身後五君也是十道陰狠的目光凝注洞口,眨也不眨。

  那知事實大謬不然,他話落半晌,那月光斜照、松影半掩的深邃古洞中竟然一寂若死,半點動靜也沒有。

  長夜寂寂,四周靜悄悄地,加上這件奇事,公孫忌心中不由一陣寒慄,他說不上為什麼自己會這樣,往日什麼場面沒見過?雙目兇光一閃,冷哼一聲:「莫洪,為我入洞擒此鼠輩。」

  莫洪應聲,疾若閃電直撲洞口。

  勇如羅剎教主者尚且被人一掌擊回,莫洪自然不敢大意,距離洞口尚有一丈,便即飄身落地,雙目兇光暴射地向洞中望去。

  但見洞中黝黑一片,憑他一身修為也僅能看清洞口五尺情景,五尺以外便黑不可見,那目光可及的五尺以內,洞壁平削,毫無可資藏身之處,除松影不住拂動外別無他物,他心知洞中人必然藏身洞底深處,望著深邃陰森的古洞,不由生出寒意。

  然而教規森嚴,違命者死,不容他有退縮的打算,暗一咬牙,心念動處功聚雙臂,護住了周身大穴,閃身撲進洞中,進洞數尺竟然毫無動靜,莫洪不愧奸詐狡猾,越發地不敢大意,屏息凝神,目光如炬,一步步地向內挨進。

  洞外羅剎教主公孫忌諸魔,眼見莫洪入洞竟安然無恙,心中方自升起一絲訝異。

  驀地一聲清朗輕笑起於洞內:「笨蠢匹夫,殺你污我雙手,滾!」

  話聲方落,只聽洞中莫洪一聲悶哼,群魔大驚,身形方動,洞口枝葉一陣拂晃,一團黑影直如斷線風箏,疾飛而出,「叭噠」一聲,摔落地上。

  月光下但見東君莫洪面色如紙,僵伏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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