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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燕俠道:「點一根給我。」

  居中那個還真聽話,急忙轉身進了一間廂房,旋見那間廂房裏光亮一閃,他已經舉著一根熊熊的火把出來了,怯怯地走過來,雙手送給了燕俠。

  燕俠接過火把,二話沒說,大步行向後院。

  進了後院再看,夜色裏,「威遠鏢局」這個後院,可是亭臺樓榭一人應俱全,不遜於王侯之家,可是如今就是不聞人聲,不見燈光。

  燕俠舉著火把找,走得飛快,他相信已經找遍了後院的每一個地方,可就是沒找著一個人。

  看來那漢子沒騙他,韓家主人一家,真沒人在。

  燕俠一顆心沉了下去,也更急了。

  熄了火把,回到前院,那幾個了沒了影兒。

  那幾個無關緊要,要緊的是那位韓少爺。韓少爺哪兒去了了?別說那幾個已經沒了影兒,就是還在也沒有用,因為他們並不知道韓少爺哪兒去了,除非找他們幾個沒說實話!

  燕俠心裏很急,他要找回姑娘冷香去,而要找姑娘冷香,非得先找到韓少爺不可,偏偏這件事又不能遲一步,遲一步便足以鑄成大錯,他怎麼能不急?情急之下,他忽然想到了那位韓如蘭韓姑娘,她是那位韓少爺的親姑姑,她一定知道她那個親侄子在哪兒。

  想到了韓如蘭韓姑姑,他也想到了白回回告訴他,韓姑姑在「白雲觀」!

  他本不想找這位韓姑姑,因為老人家昔年在京,唯獨欠這位韓姑姑一份「情」、一份「義」,郭家還沒有還這份「情」、這份「義」,如今他這個郭家人,怎麼好再去麻煩她?為自己的事,他都不願意再去麻煩她,可是如今,他卻非得去麻煩她不可,因為他是為姑娘冷香,為白大爺。

  ***

  「白雲觀」,在「西便門」外二里處,為道教之正觀,每年的元月十八、十九兩為天「燕九節」,以紀念長春真人及邱元清。

  邱元清明初通道,入聞三清,有識者薦元清於明世祖,認元清為非常人才,有用於邦國,世祖大喜,乃賜元清以美麗之宮娥,元清不敢卻,乃於正月十九日自官,故定是日為「閹九節」,為避免「閹」字,故用同音字「燕」字,稱為「燕九節」。

  「白雲觀」所祀之長春真人丘處機,字通密,別號長春,山東樓霞人,年十九,入崑崙山修道,元世祖遠征之際,率十八道應召,後置長春於燕就之太極宮,總管全國道教,並參加策劃政事共十二年,八十歲而化。

  「白雲觀」後,有一座「青花園」,是個很幽靜,景色很美的地方。這時候,整座「白雲觀」裏,除了大殿之外,就只有這座「清花園」裏還有燈光,燈光,透自林木深處,那一排長廊之下。

  也就在這時候,郭燕俠卓立在長廊外的院子裏,他望著那猶透燈光的紗窗發了話:「不速之客打擾清修,求見韓姑娘!」

  話聲方落,那燈光透紗窗外,兩扇門豁然而開,燈光瀉出,把當門而立的一個道的美好身影,長長照射在長廊之上。

  儘管她背著燈光,燕俠仍能清楚地看見她的臉,算年紀她應該已經是四十頭的人了,但是花容月貌仍如廿許人,而且流露著一種自然懾人的高華氣度。

  只見,道裝女子凝目望燕俠,隨聽她輕柔發話:「是小施主要見我?」

  燕俠忍住了自心底的激動,躬身施禮,道:「正是晚輩。」

  道裝女子道:「我並不認識你。」

  燕俠道:「晚輩卻認識前輩。」

  道裝女子道:「以小施主的年紀,不可能認識我。」

  燕俠道:「但是家父卻是前輩的故交。」

  道裝女子輕「哦」一聲道:「令尊是當今的哪一位?」

  燕俠道:「家父現居『南海』,姓郭。」

  道裝女子身軀一顫,微風輕拂,人已到了燕俠面前,她鳳目圓睜,兩道外射冷芒直逼燕俠,顫身道:「你,你是郭懷的兒子?」

  燕俠曲下一膝:「郭家燕俠,給蘭姑姑請安!」

  道裝女子可不正是韓如蘭,她忙俯身伸手:「快起來!」

  燕俠恭應一聲,站了起來。

  韓如蘭鳳目凝注,再望他,一襲道袍無風自動,鳳目之中也泛現了晶瑩欲滴的光芒,

  但是她並沒有讓它滴下來,剎時間也轉趨於平靜,道:「跟我進來。」

  她轉身踏上長廊。

  恭應聲中,燕俠跟了過去。進了那間屋看,擺設很簡單,但卻窗明几淨,很雅緻的一間屋,韓如蘭轉身讓坐,燕俠稱謝,等韓如蘭落了座之後,他才很恭謹地坐了下去。

  坐定,韓如蘭再凝鳳目,忽微一笑:「兒女輩都這麼大了,我們這老一輩的,怎麼能不老?你叫燕俠?」

  燕俠恭聲道:「是的!」

  韓如蘭道:「令尊只你一個?」

  燕俠道:「燕俠在六兄弟中居長。」

  韓如蘭微一怔,輕「哦」一聲:「他都六個兒子,令尊好福氣……」

  燕俠道:「謝謝您!」

  韓如蘭深深一眼:「你長得很好,可是並不像令尊,霜、雪兩位姑娘,你是哪一位所出?」

  燕俠道:「蘭姑姑,家父至今未娶。」

  韓如蘭一怔:「怎麼說,令尊他至今未娶,那麼你六兄弟……」

  燕俠道:「都是老人的螟蛉義子,但是老人家視燕俠兄弟如已出。」

  韓如蘭臉色微一變:「原來你們……原來他,我沒想到,其實,我應該想到……」微一笑,笑得有點勉強:「令尊把他當年京裏的事,都告訴你們了?」

  燕俠道:「是的!」

  韓如蘭道:「你去看過傅侯夫人了麼?」

  燕俠道:「在『山東』『濟南』,燕俠已經見過鳳姑姑了,還有菱姑姑……」

  他把「山東」「濟南」到「獨山湖」之間的經過,概略地說了一遍,唯獨把有關無垢的事保留了下來。

  靜靜聽畢,韓如蘭道:「沒想到你遠在『山東』已經見到她們了,她們都知道你們六兄弟是令尊的義子了?」

  燕俠道:「是的!」

  韓如蘭道:「這恐怕也是你那位鳳姑姑絕沒有想到的。」

  燕俠沒說話,他總是個晚輩,能說什麼?

  話鋒微頓,韓如蘭微揚黛眉,又道:「可也沒想到,傅侯他居然……」話聲至此,忽又頓住,居然怎麼樣,她沒說出口,接著,她轉了話鋒:「你進京來又是為什麼?不是專為看我來的吧?誰告訴你我在『白雲觀』?是你鳳姑姑麼?就因為傅侯這樣,所以你才夜裏來見我,是麼?」

  燕俠道:「家父常告訴燕俠六兄弟,京裏這麼位故人,他老人家唯獨欠蘭姑姑的,告訴燕俠蘭姑姑在『白雲觀』的,不是鳳姑姑,是燕俠一位在京裏的父執,傅侯對郭家如何,郭家不敢怪他,他總是奉旨行事,身不由己……」

  燕俠答話很技巧,他避開了該避開的,然後他接著又道:「就因為老人家唯獨欠蘭姑姑的,所以燕俠不敢冒然來看蘭姑姑。可是現在有件急事,卻不能不來求助於蘭姑姑,也就是因為事情緊急,不能等明天,所以燕俠才夜裏來打擾蘭姑姑的清修……」

  韓如蘭道:「緊急的事?會麼緊急的事?」

  燕俠這回沒作任何隱瞞與保留,他把白家跟那位韓少爺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蘭姑娘。

  韓如蘭聽完臉色大變,霍地站了起來,一雙鳳目中冷芒外射,道:「韓家第二代單傳,幾房就他這麼一個,把他慣壞了,可是家人不在,他也不能這麼上了天,你這孩子也是,這是什麼事,為什麼不早說……」

  燕俠忙跟著站起,道:「蘭姑姑,真說起來這不能對能怪那個兄長……」

  韓如蘭冷然道:「該怪誰,我自己知道,這事不能再耽誤你跟我走。」他抬手一揮,桌上燈倏然而滅!

  ▼第十七章

  這是一座宅院,不是大宅院,但很精雅。

  不大不要緊,只雅,又何須大?

  這座宅院,坐落在西城一條小胡同裏,這條小胡同,既深又清靜,遠離馬車喧,確是一個住家的好地方。

  韓如蘭帶著燕俠,就落在這個宅院的後院裏,都這時候了,上房裏還透著燈光。

  這,使得燕俠心裏微一鬆。

  一落在院子裏,韓如蘭立即冷然發話:「繼祖,出來見我!」話聲出口,上房屋的燈光倏然熄滅,沒燈的東廂房裏卻出來兩個人,兩個人燕俠都見過,正是後來奉命上白回回那兒找他,想建功沒達成的那六個裏的兩個,穿長袍、使劍的,算是好手的那兩個。

  兩個人都帶著傷,都吊著胳膊,一見燕俠,猛一怔,臉上也變了色。

  只聽韓如蘭冷然道:「不認識我了?」

  那兩個立即定過了神,很不自在地上前躬身施禮:「姑小姐!」

  韓如蘭道:「你們少爺?叫他出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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