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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侯山風笑了笑,道:「我這是投機取巧,夫子,承讓了!」

  移開了目光,但是他未拽那善撫琴的白衣文士,卻跳過了白衣文士,找上了那精於賭的黑衣老者。

  然而,那白衣文士開了口:「年輕人,第二陣輪到我!」

  侯山風搖頭笑道:「不,閣下,撫琴不比他藝,必須淨手焚香後始可撫之,不如等這賭酒兩陣完後你我再比!」

  白衣文士欣然點頭,道:「是理,年輕人,我聽你的!」

  侯山風笑了笑,轉注那面目陰沉的黑衣老者,道:「閣下,你我如何個賭法?」

  那面目陰沉的黑衣老者永遠那麼陰沉,道:「跟我那老大一樣,任你選!」

  侯山風笑道:「恭敬不如從命,我也謝了。」頓了頓,接道:「玩牌要靠運氣,如果百贏不輸,實在說,那也要靠玩假,我剛才說過,這場比,要憑真本領,不許玩假,若是玩了假,那也失去了這場賭的真義,而擲骰子除了不灌鉛之外,那就要靠手法了,憑手法那才是真本領,所以我想跟閣下擲骰子三回定勝負,如何?」

  那面目陰沉的黑衣老者陰沉地笑了笑,道:「年輕人,是道理,使得!」

  侯山風抬手往後一指,道:「秦六哥,跟他們要三顆骰子來!」

  秦六直如大夢初醒,應了一聲,忙自櫃檯處取了一副骰子,奔了過來,遞向侯山風手中。

  侯山風接過了骰子,拿出了其中的一顆,然後自桌旁拿過了那個大海碗,隨手一丟,三顆骰子叮叮然落在碗中,他把大海碗往前一推,抬手笑道:「閣下,你請吧。」

  那面目陰沉的黑衣老者未推讓,陰鷙目光盯著侯山風笑了笑,伸出那鬼爪般右掌,抓起了海碗中的三顆骰子,然後他隨意一放,叮叮連響,三顆骰子一陣轉動之後靜止不動,旁邊拿眼角偷窺的秦六倒抽一口冷氣。

  那面目陰沉的黑衣老者道:「姓侯的,你告訴我,是什麼?」

  侯山風淡淡說道:「一色,三個六點!」

  不錯,大海碗中的三顆骰子各個六點,這是最大的點數,除非侯山風能擲出十九點,要不然就贏不了他。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那怎麼可能?

  那面目陰沉的黑衣老者陰陰一笑,道:「那麼,姓侯的,該你了!」

  侯山風平靜地笑了笑,伸手抓起了骰子。

  秦六眼一閉,一顆心提到了腔口,一直等聽見骰子不響不動,他方始咬牙橫心猛然睜開了眼,一瞥之下,他差點沒跳起來,碗中,跟適才一模一樣,赫然也是三個六點!又擲了一回,仍然是難判高下,同樣地十八點。

  那面目陰沉的黑衣老者臉色一變,道:「姓侯的,好手法,可是這樣下去,你我如何能定勝負,分輸贏,以我之見,不如換個花樣!」

  侯山風笑了笑道:「我悉聽尊便。」

  那面目陰沉的黑衣老者一句話未再說,一伸手,碰然一聲翻過了那個大海碗,這一來那三顆骰子全被扣在大海碗下,只見他手抓碗底,碗不離桌不住搖動,只聽那碗底下骰子叮叮連響……

  侯山風微微皺眉,面有難色。

  那面目陰沉的黑衣老者唇邊倏地掠起一絲冷酷笑意,突然停了手,然後伸一指壓著碗底掀開了大海碗……

  秦六直了眼,要不是手捂得快,一聲驚呼險些出口。

  侯山風的臉色,也微微變了一變。

  那三顆骰手竟然疊了起來,而且四角正對,分毫不差。

  最上面的一顆骰子,是個六點。且看下面的兩顆……

  那面目陰沉的黑衣老者伸出一個指頭敲了一下桌子,最上面的那顆骰子「叭」掉了下來。

  秦六一顆心往下猛地一沉,他覺得腿有點軟。那第二顆骰子朝上的一面,又是個六點。

  侯山風已微顯不安,下意識地搓了搓手,想必,他那雙手掌心,已然滲出了冷汗。

  那面目陰沉的黑衣老者唇邊笑意更濃,伸指又一敲,第二顆骰子立又落在了桌面上。但是,那面目陰沉的黑衣老者唇邊的笑意立刻凍結了,凝住了,雙目驚訝寒芒暴射,抬眼望向侯山風。

  侯山風雙眼直愣愣地望在那第三顆骰子上出了神,根本不知道那黑衣老者在看他。

  秦六猛然一喜,但那喜只有三分。因為他不知道侯山風會不會這一套,能不能搖出這麼個點數。

  那第三顆骰子的朝上那一面,是個五點。侯山風突然吁了一口大氣。

  那面目陰沉的黑衣老者一雙驚訝疑惑的目光倏斂,突然開了口:「姓侯的,我失了手,看你的了!」

  侯山風沒說話,伸出了手,那隻手微微地帶著點顫抖,這一顫抖,那黑衣老者又笑了。

  侯山風依著葫蘆畫瓢地也把三顆骰子扣在大海碗下搖了一陣,可是他的手不像黑衣老者那麼靈活俐落。停止搖動之後,他似乎揪著心地兩隻手捧起了那隻大海碗,秦六幾疑眼花,揉了揉眼。

  那黑衣老者目光中再現訝異震驚。那大海碗下的三顆骰子,竟然也疊了起來,而且那最上面的一顆,朝上的一面,赫然也是個六點。

  秦六顫聲大呼:「老侯,真瞧不出,有你的……」

  侯山風卻面無一絲喜色,對這聲大呼也聽若無聞,他伸出那顫抖的手,拈下了第一顆骰子。似乎因為過於緊張,沒拈好,「叭」地一聲,那顆骰子掉在了桌子上,又一滾,滾到了桌子下面去了。還好,沒碰著第二顆骰子,那又是個六點。黑衣老者臉色為之一變。

  秦六喜得一哆嗦,連忙閉上了眼,心裏直唸佛。

  侯山風臉上毫無表情地又去拈第三顆。

  但,砰然一聲,那黑衣老者敲了桌子,顯然,他更緊張,更急,這最後一顆骰子不但關係著他的成敗得失,而且關係著他的半生威名,雖然侯山風的賭注是兩條命,可是在他看來,那兩條命抵不過他那招牌──兩張牌。無如,這一敲不但震落了那第二顆骰子,也敲掉了他半生的威名,他勃然色變,霍地站起。

  秦六猛然一驚睜開了眼,他忽地一躍三尺高,咧著大嘴直笑,而且,那兩眼淚水直往下淌,那又是個六點。

  侯山風恍若脫了力,身形一晃,連忙扶住了桌邊,同時扶起袖子住額頭上擦了一擦。

  那面目陰沉的黑衣老者面如死灰,砰然坐了下去,一句話沒說,拋手把袖底的兩張牌丟在桌上。

  那不知是什麼東西磨的,兩張牌漆黑發亮,而且落在桌子上,竟把那桌子砸了個坑。兩張牌面合起來是「天九王」,可惜他在擲骰子上輸了。

  怪得很,適才那老學究輸了,那另三個視若無睹,面不改色,如今這黑衣老者又輸了,另外三個照樣地無動於衷,生似那不關他的痛癢一般。

  侯山風連看也未看那兩張牌一眼,他便轉向了矮胖老人:「閣下,你我如何個比法?」

  矮胖老者翻了翻細眼,咧嘴笑道:「年輕人,你既不許摻武功,咱們就只好真刀真槍地,比比深淺,喝它一場了,如何?」

  侯山風欣然點頭:「話是我說的,我自然樂於從命!」話落,抬手便要招呼秦六拿酒。

  矮胖老者一搖頭,笑嘻嘻地道:「不必,年輕人,你只要能把我這葫蘆酒喝個點滴不剩而不醉,我立即認輸就是,行麼?」

  侯山風搖頭說道:「不行,我不願佔這個便宜!」

  「便宜?」矮胖老者捧腹哈哈笑道:「年輕人,你沒有絲毫便宜可佔,我這葫蘆裏的酒不比常酒,這是『長白』雪桃釀造的,常人只喝三口便爛醉如泥,連我這等海量,喝完了這葫蘆酒,走起路來也要搖搖晃晃的!」

  侯山風沉吟了一下,毅然點頭說道:「既如此,我願意試上一試。」

  他剛說完,那矮胖老者已自腰間解下了那個朱紅的酒葫蘆,砰然一聲放在了桌子上。

  侯山風拿袖子擦了擦那個用以擲骰子的大海豌,拿過酒葫蘆,拔開塞子滿斟了一碗。酒一倒出,芳香滿賭棚,聞之醉人。

  侯山風不由讚了聲「好酒」,然後饞相畢露地舐了舐嘴唇,雙手捧起大海碗,「咕嘟」就是一口。

  一口下肚,他眉飛色舞,適才的驚險剎時間忘得一乾二淨,捧碗牛飲,轉眼間碗底朝天,點滴不剩,喝完了這一大海碗,他面不改色,竟像個沒事人兒一般,興猶未盡地忙又拿起葫蘆搖了搖。

  沒了,他忙抬眼說道:「閣下,還有嗎?我興猶未盡,酒蟲還在鬧……」

  那矮胖老者瞪大了一雙細目,失聲嘆道:「至今日我杜康時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山還有一山高,年輕人我認輸,也算是服了你!」

  侯山風滿臉失望色地搖頭嘆道:「酒不盡興難受煞人,閣下何逗人若此!」頹然放下了那隻酒葫蘆。

  只聽那白衣文士說道:「姓侯的,休要長嘆,該咱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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