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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再不稀叫道:「小表妹,你站在下面,看不清楚,還是上來和老哥哥排排坐,從上面看下去,才好玩呢!」

  冷雪芬知道他是平哥哥的老哥哥,心裏就對他生出好感,果然依言縱身躍上屋簷,坐到再不稀的邊上,偏頭問道:「老哥哥,你也是救平哥哥來的麼?」

  「平哥哥?」再不稀一怔,接著唸道:「上官平,平哥哥,哦,你不叫他表哥,叫他平哥哥,老哥哥差點弄不清了呢!」

  冷雪芬臉上驟然一紅,說道:「我是問你是不是救他來的?」

  「是,是。」再不稀連連點頭道:「沒錯,老哥哥就是來看看小兄弟的。」

  冷雪芬道:「那就去救他咯,不要再在這裏耍他們了。」

  「救他?」再不稀道:「救他做什麼?」

  冷雪芬道:「平哥哥落在他們手裏,他們這些人就是昔年無惡不作的魔教,你本領大,自然能夠把他救出去了……」

  再不稀道:「老哥哥不知道他們把人藏在那裏,叫我到那裏去救人?」

  冷雪芬道:「你也不知道平哥哥的下落?」

  再不稀道:「老哥哥是跟在你身後溜進來的,你看到些什麼,老哥哥也看到些什麼,我看到的不會比你多……」

  冷雪芬道:「那怎麼辦?我們不知道平哥哥被他們關在那裏,怎麼去救他呢?老哥哥,這兩人一定和黎佛婆是同黨了,我們只要問問他們,就會知道了。」

  這時黑白雙扇當真是欲罷不能,疲於奔命,累得氣喘如牛,汗流浹背,但誰也無法停得下來,不能停,就得繼續一進一退的揮扇攻擊。

  就在此時,再不稀忽然低低的道:「不好,快別作聲,快些伏下來……」

  他雙手一停,蒙著頭伏到屋簷之上。

  那正在互相纏鬥不休的黑白雙扇,這時也驟然停下手來,但他們早已疲乏不堪,這一停手,兩人同時「砰」「砰」兩聲,摔倒地上。

  冷雪芬看他忽然以手蒙頭,伏倒在屋簷上,心裏覺得奇怪,悄聲問道:「老哥哥,你這是做什麼?」

  再不稀縮成一團,急得低聲說道:「你快伏下來就不會錯。」

  冷雪芬好奇的問道:「老哥哥,我也要伏下來麼?那是為什麼呢?」

  再不稀還沒開口,只聽對面牆上有人微哂道:「那是因為老夫來了。」

  冷雪芬聽得一怔,急忙抬目看去,只見南首圍牆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穿著一身白衣的中年儒生。

  因為這是大廳西首的一座跨院,天井不大,她坐在北首屋簷上,和南首圍牆,相距不過五六丈遠,自可看得清楚。

  這白衣儒生看去不過四十來歲,生得面如美玉,白得晶瑩有光,兩道濃濃的劍眉,一雙神光湛然的眼睛,鼻正口方,胸前留著黑鬚,這人好像很懂得修飾,不但身上白衫,纖塵不染,連腳上穿的薄底黑靴,也毫不沾塵,像是新的。他負手站在牆上,神態瀟然,臉上似笑非笑,好像很和藹,又好像很嚴肅,使人看不透他的心意。

  冷雪芬心裏很奇怪,酒糟鼻老哥哥(她不知道他叫再不稀)剛才戲耍黑白雙扇,隨手劃來劃去,就把下面兩人要得像木偶一般,那麼他應該是個有大本領的人,怎麼看到這個白衣中年人,就像老鼠看到貓一般,蒙著頭,縮著身子伏在屋瓦上,連動都不敢動了,難道這白衣人的本領比他還高得多。

  白衣中年人徐徐說道:「小姑娘,他是你老哥哥。」

  冷雪芬點點頭。

  白衣中年人又道:「老夫手下黑白雙扇,是你老哥哥把他們打昏的,對麼?」

  冷雪芬道:「沒有,是他們兩個人互相纏鬥,打得太疲乏了,倒下去的。」

  「會有這等事?」白衣中年人道:「好,你叫你老哥哥起來。」

  再不稀雙手蒙頭,尖聲道:「小老兒這樣很好。」

  就在此時,仆倒在地的黑白雙扇,正好醒了過來,他們聽到白衣中年人的話聲,不由驀地一驚,急忙一躍而起,一齊神色恭敬的躬身下去,口中說道:「屬下聶大成、聶大器叩見教主。」

  「教主?」冷雪芬心頭不禁一動,暗道:「難道這白衣中年人會是魔教教主不成?」

  白衣中年人一擺手,然後問道:「是你們兩個人互相纏鬥昏倒的麼?」

  穿黑衣的聶大成依然躬著身道:「屬下兄弟方才發現這小姑娘,才一出手,就有一股極大力道推著屬下朝大器撞去,接著大器又揮著扇朝屬下撞來,就這樣,屬下兄弟就身不由己的撞來撞去,但因屬下兩人從一開始就已使展扇招,不得不互相拆解,這就一來一往,沒有休止,欲罷不能的纏鬥上了。」

  白衣中年人道:「你們沒看到那暗中把你們推來推去的人麼?」

  黑白雙扇齊聲道:「沒有。」

  白衣中年人一指再不稀道:「就是他,他不肯和老夫相見,伏在屋瓦上的,你們去把他扶起來,讓老夫看看是何方高人?」

  黑白雙扇如今有教主在場,自然不怕再不稀了,同聲應「是」,正待縱身撲起。

  「不高,小老兒一點也不高。」再不稀沒待兩人飛身上屋,就尖聲道:「小老兒自己會坐起來的,不用他們來扶。」

  他知道躲不過了,只好自己坐起身來,蕩著雙腳,聳聳肩道:「你就是教主爺,小老兒久仰得很。」

  白衣中年人目光一凝,問道:「老夫面前,用不著再裝作了,你老哥究是什麼人?」

  再不稀聳著肩道:「小老兒再不稀,就是再也不稀奇的再不稀,也有人叫小老兒醉不死,酒喝多了也醉不死的。」

  白衣中年人哼了一聲,朝黑白雙扇問道:「你們認識他麼?」

  聶大成回道:「屬下在論劍大會上看到過他,他是叫再不稀,和上官平一路的。」

  白衣中年人突然朗笑一聲,目光寒光如炬,朝再不稀投來,緩緩說道:「你是戴老哥,咱們果然是老朋友。」

  再不稀連連搖手,說道:「不是、不是,小老兒真的是再不稀,不騙你的。」

  白衣中年人笑了笑道:「你老哥方才露了一手崑崙絕學『縱鶴擒龍』神功,天下除了你戴希風戴老哥有此神功,那裏還有第二個人?」

  「小老兒真的不是。」再不稀把蕩在簷下一雙腳縮了上來,站起身道:「小老兒剛才練的是巫峽『牽線功』,你教主爺怎麼會不相信小老兒的話?」

  白衣中年人點點頭道:「好,老夫不管你是戴希風也好,再不稀也好,今晚遇上了,也是難得的很,你老哥既然有人稱你醉不死,自然是嗜酒如命的好量了……」

  「量是馬馬虎虎!」再不稀給他提起酒,就伸著脖子咕的咽了口口水,賠笑道:「是,是,小老兒從小就嗜酒如命,教主爺這『嗜酒如命』四個字,真把小老兒一生都說盡了。」

  「那好。」白衣中年人面含微笑,抬抬手道:「老夫請你老哥去喝一杯如何?」

  再不稀色然心喜,但立即搖搖頭道:「教主爺請小老兒喝酒,這是正中下懷,叫做不敢請耳,固所願焉,但教主爺如果只請小老兒喝一杯,小老兒就不敢了,一杯酒,正好把小老兒肚裏的酒蟲引出來,如果沒有第二杯,第三杯下去,那些酒蟲一生氣,就會咬小老兒的肚腸,那不是要小老兒的命嗎?」

  「哈哈,你再老哥妙語如珠,果是解人!」白衣中年人笑道:「老夫請你,當然不止一杯的了,你老哥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妙極、妙極!」再不稀越聽越高興,聳著肩,諂笑道:「教主爺果然大方得很,小老兒只要有酒喝,上刀山,下油鍋,都在所不計,不知教主爺要小老兒到那裏去喝?」

  白衣中年人笑了笑道:「再老哥善說笑話,老夫請你喝酒,怎麼會要你上刀山,下油鍋?」

  再不稀賠笑道:「小老兒也不過說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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