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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那陸二哥笑道:「兄弟在鎮江總算有個小小局面,老弟兄來了,喝頓酒又算得了什麼?但二位今天都非留下來不可。」

  姓張地道:「怎麼,二哥今晚又要拉咱們上如春坊去了?你不怕嫂子的獅子吼?」

  「哈哈,二位有興趣的話,這東道主自然是我兄弟的了。」

  陸二哥爽朗一笑,接著道:「不過兄弟留二位,是因為今晚北固山有一個盛會。」

  「盛會?」

  姓邱的問道:「北固山有什麼盛會?」

  陸二哥道:「你們總知道從前住在甘露寺下面的鐵匠祝老頭吧,他以善鑄刀劍出名。」

  姓張的道:「知道,他鑄的刀劍,比一般鐵舖要好得多,金陵城裏幾家鏢局子用的兵刃,都是到他那裏去定的。」

  「對了。」

  陸二哥喝了口酒,說道:「祝老頭今年六十,今天正好是他花甲大慶,他因那間小鐵舖,放不下兩張桌子,因此借了甘露寺的東廳,作為壽堂,聽說還備了素齋,宴請賓客,不論識與不識,他都歡迎光臨。」

  「吃素齋?」

  姓邱的道:「這有什麼意思?」

  「自然有意思。」

  陸二哥笑著道:「因為今晚這個會,叫做試劍會。」

  「試劍會?」

  姓邱的道:「這名稱倒是新鮮得很,只不知他要試什麼劍?」

  凌干青聽到這裏,不覺停下筷來。

  只所陸二哥道:「據說祝老頭做了五十年鐵匠,鑄了上萬件兵刃,從今天起,他要封爐大吉,不再替人鑄兵刃了。」

  姓邱的道:「那怎麼叫試劍會呢?」

  「邱兄就是急性子!」

  陸二哥道:「你聽兄弟說下去,就知道了。」姓邱的道:「好,好,你說,兄弟洗耳恭聽。」

  陸二哥道:「據說祝老頭在這三年之中鑄製了三件兵刃,這是他一生之中,最得意的精心之作,除了有一件,他要傳給他徒弟的,餘下還有兩件,準備當場贈送,不過他要送給合適的人。」

  姓張地道:「怎麼叫合適的人呢?」

  「這個兄弟就不清楚了。」

  陸二哥道:「但據兄弟想來,他這壽筵,既然定名為『試劍會』自然要試試身手,再送人了。」

  他口氣一頓,續道:「所以兄弟的意思,二位老哥今晚就留下來,下午咱們去遊北固山,晚上去叨擾他一頓素齋,看個熱鬧,二位有興趣,就當場露一手,說不定就把祝老頭兩件精心製作的精品帶回去,也好留個紀念。」

  「有意思。」

  姓邱的一掌拍在桌上,大笑道:「老張,咱們就留一天,晚上去湊個熱鬧,你看如何?」

  他這一掌,拍得很響,笑的也很粗豪!

  少年書生不覺轉過臉去,厭惡地看了他們一眼,鼻中冷冷哼了一聲。

  凌干青只覺這少年書生微含怒意的時候,很是好看,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

  少年書生似有所覺,橫過眼來,朝凌干青瞪了一眼,但瞪過之後,臉上又有了輕微的笑意,很快又別過頭去。

  凌干青看得暗暗好笑,覺得這位少年書生有些未脫稚氣,一面取起錫筒,倒了一盅酒,喝了一口夾了一塊肴肉,慢慢的吃著,鄰桌三人已經站起身往樓下走去。

  這一陣工夫,樓上食客,也漸漸的少了,凌干青喝了四兩酒,臉上已經紅得發燒,吃了一碗麵,也就站起身來。

  少年書生看他只不過喝了一角酒,臉上就紅得像關公一樣,不禁朝他笑了笑。

  凌干青又發觀他不但臉含薄怒的時候很好看,笑的時候,更有光風霽月之美,心中更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意,也朝他報以微笑,點了點頭,才轉身下樓。

  在櫃上付了賬,舉步跨出酒樓大門,踏上大街,心中只是惦念著同桌的書生,覺得自己和他頗為投緣,後悔方才沒和他說話,失之交臂!

  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樣,一路走著,心中卻想到了剛才在酒樓上聽來的活,那個叫祝老頭的鐵匠今天花甲大慶,要在甘露寺舉行試劍會,想來一定會有不少武林中人會到會場上去瞧瞧,自己反正沒事,何不也去湊個熱鬧。

  聶小香取了自己的軟劍,會不會在試劍會上湊巧遇上呢?

  自己第一次到鎮江來,趁著半天工夫,逛一逛北固山也好,心中想著,這就轉而向北,一路朝北固山而去。

  北固山離城北很近,這是一處很出名的名勝古跡,山分前後兩峰,前峰臨江,懸巖削壁,氣象萬千,上面有一座古寺,就有甘露寺,三國時劉備招親,就在這裏。

  寺後有一座孫夫人的梳妝樓,又叫做多景樓,樓前有一隻石羊,據說諸葛亮和周瑜兩人曾站這裏,撫摩著這隻石羊,密商破曹大計。

  後峰還有太史慈的墓,和鳳凰池,還有劉備、孫權各劈一劍的試劍石,有許多古跡,就是夠你打發半天的時光了。

  凌干青背負著雙手,瀟灑地走在山道上,這時候雖然不是春秋佳日,遊山的人可真不少,男女老幼,山徑上絡繹不絕,這些人好像都是往後山去的。

  凌干青一個人登上山頂,正好有一座小亭,可以憩足,游目騁懷,真是江山如畫!

  只聽身後有人說道:「就在這裏坐一坐吧!」

  另一個道:「這真是奇事,鳳凰池真會乾涸了!」

  先前一個道:「看來祝老頭這人不簡單,果真還有些門堂。」

  另一個道:「大概是他眼看泉水將涸,所以要封爐了。」

  凌干青心中忖道:「鳳凰池乾涸,和祝老頭封爐有什麼相干?」

  只聽先前一個又道:「據說祝老頭鑄的刀劍,都是用鳳凰池裏來的水,他經常來汲水,水源枯了,他自然知道了。」

  凌干青心中暗道:「難怪自己在山前遇不少人,原來都是到後山去看鳳凰池的人了。」

  另一個道:「那你怎麼說他不簡單呢?」

  先前一個道:「他在北固山住了將近二十年,大家只知道他是個鑄刀劍的鐵匠,大家都叫他祝老頭,除此之外,沒人知道他的來歷。」

  另一個道:「這話倒是不錯!那麼依你看呢?」

  先前那人道:「今晚這試劍會,必有緣故,咱們去看了,不就可知道了麼?」

  凌干青站在亭外,走出幾步,才回身看去,那兩個說話的人,一看就知練過武的,敢情也是聽到試劍會想來瞧的,只是時光還早,才順道到山頂上來的。

  鳳凰池乾涸了,自己倒也該去看看!

  心念轉動,正待舉步往後峰行去,驀地裏,只覺眼前一亮,也不由為之一怔!

  因為正有一個清俊絕俗的美少年朝峰頂上來,是他,正是方才酒樓同席,深憾失之交臂的少年書生。

  這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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