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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這回,岳少俊衷心佩服,不再把他看感蒙古大夫了,連忙作了個長揖道:「老丈真是神仙,如同親眼看見一般,妹子確實是被賊人『青煞掌』所傷,還望老丈賜救。」

  金鐵口連連搖頭道:「難,難,『青煞掌』擊中人身,不出十二個時辰,就會全身發青,不治而死,這是旁門煞手,無藥可救……」

  岳少俊聽得不禁一呆,說道:「我妹子那是沒有救了?」

  金鐵口道:「辦法也許有,你先把令妹怎會被『青煞掌』所傷,詳細說給區區聽聽,相公最好說得詳細些,好讓區區推敲推敲,哦,對了!區區中午不是告訴過你們,令妹面有晦色,趨吉避凶,要你們往西去,不就可無事了麼?好,你說說今晚的經過吧。」

  岳少俊到了此時,也不好隱瞞,只得把今晚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

  金鐵口聽到仲姑娘彈琴之事,只是不住的點頭,直待他說完,才呵呵一笑道:「事情倒有些希望……」

  才說到這裏,忽然話聲一停,側耳聽了一會,神色緊張,低低的說道:「好像有人來了,莫要是他們追下來了?」

  岳少俊道:「在下出去看看。」

  「你去不得,令妹傷得這麼重,萬一……」

  金鐵口一把拉住岳少俊衣袖,低聲道:「這樣吧,還是區區出去瞧瞧的好,真要有人追來,區區也許可以支吾得過去。」

  說完,不待岳少俊回答,就聳聳肩,往外走去。

  今晚月黑星稀,天空密佈著厚厚的雲層,是以大地上一片漆黑。

  金鐵口興沖沖的聳聳肩,一頭衝出土地堂門口,兩顆鬥雞眼骨碌向四處一轉,自言自語的道:「看來區區出來的早了些,人家還沒到呢!」

  人還沒到,他老遠就聽到了,豈不成了順風耳?

  金鐵口伸了個懶腰,索性就在土地堂門口騎著石門檻打起盹來。

  這也不過是轉眼的工夫,土地堂前面,有如風吹落葉,飄落兩條人影。

  前面一個是頭盤一條小辮子,連鬢花白絡腮鬍子的老漢,一手提著竹根旱煙管,正是噴霧豹滕仰高。

  後面是一個髮包青紗,一身玄衣勁裝,背負長劍的女子,只要看她臉罩冷霜,目射冷芒,嘴角噙著冷酷的笑容,一身都透著冷氣,就可知道她正是冷豔如冰的仲姑娘了!

  兩條人影如星丸瀉落,仲姑娘兩道銳利如電的目光一轉,問道:「滕護法看他從這裏來的麼?」

  噴霧豹滕仰高(龍鍾老漢)連連點頭道:「是,是,老漢因他武功怪異,故而一路綴了下來,看他抱著那姓竺的丫頭,朝土地堂進去的。」

  仲姑娘咬著嘴唇,點點頭道:「滕護法說得極是,這姓岳的不及早剪除,日後必為本教之敵,走,咱們進去。」

  原來她是為了追殺岳少俊來的。

  噴霧豹提著旱煙管,欠身道:「老漢替姑娘帶路。」

  說罷,搶在前面,舉步朝土地堂走來,但就在他一腳跨進土地堂門檻之際,突然腳下一絆,上身靜傾,一個人幾乎跌了個狗吃屎!

  噴霧豹成名三十年,是江湖上出名的兇人,一身武功,十分了得,豈會連走路都有絆跤之理?他反應極快,一個絆跤,立即提氣後躍,沉喝道:「什麼人?」

  「啊喲!你這人怎麼來著,走路不帶眼睛,這一腳把區區背脊都踢斷了!」

  石門檻上果然仆臥著一個人,敢情他抱著門檻睡覺,這回哭喪著臉,兩手反抱著背脊,直喊「啊喲!」

  噴霧豹這一腳,絆得腳尖隱隱生痛,他方才並沒看到石門檻上躺著有人,但人家卻明明是從石門檻上爬著坐起來,總不會錯。他睜大雙目,冷冷的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怎會睡到門檻上來的?」

  金鐵口哭喪著臉道:「區區嫌裏面悶氣,滿地都是草屑,跳蚤多,不如睡在門檻上來得乾淨,再則也好透透風,誰知道半夜三更,還會蹦出一個毛毛躁躁的人來,也不看看清楚,就充軍似的往裏闖,區區靠測字看相度日,家無隔宿之糧,你這一腳,踢在我背脊上,明天還能去擺測字攤?」

  深秋九月,已是下霜的天氣,他要睡在石門檻上,透透風,這豈不是鬼話?

  噴霧豹多年老江湖,所謂光棍眼裏不揉沙子,就憑自己方才一腳,縱然不是存心踢人。但普通人挨上這一腳,就是不死,那裏還說得出話來?何況還絆得自己腳尖隱隱生痛,口中怪笑一聲,喝道:「老小子,你到底是誰?真人面前,不必說假,滕某面前,你最好少裝腔作勢。」

  金鐵口乾咳了兩聲,陪笑道:「原來是滕大爺,區區叫做賽管輅金鐵口,善觀氣色,憑機測字,金口斷吉凶,鐵嘴論禍福……」

  噴霧豹嘿然道:「這麼說,你會算命?」

  金鐵口連連點點頭道:「是,是,區區卜課、算命、排流年,若要不準,分文不取。」

  噴霧豹道:「你可曾算過你自己,陽壽幾時終了?」

  金鐵口道:「區區自己的命,算來算去,已經算了幾十年,妻財子祿,一概沒我的份,至於陽壽麼?嗨,今年今月今晚,倒是一個關口,若要逃過這一關,就可活到八十三歲,壽終正寢……」

  噴霧豹陰笑道:「可惜你逃不過今晚。」

  右手抬處,旱煙管一舉,去勢急如星火,拳頭大一個精鋼煙斗,「噗」的一聲,不偏不倚,擊在金鐵口的額頭上。

  金鐵口「啊唷」還沒出口,一個人雙腳一軟,往後跌坐下去。

  仲姑娘要待阻攔,已經來不及,不覺攢攢眉,埋怨道:「你出手太快了,此人行跡可疑,我看絕非普通走江湖的相士,咱們應該盤盤他的底才是。」

  噴霧豹敢情也覺得出手太快了些,一時不敢接腔。

  岳少俊躲在大殿上,先前聽金鐵口和他們嘮叨個沒完,自也覺得好笑,此時驟見噴霧豹一記煙斗,擊在金鐵口額上,出手毒辣,心頭不由大怒,正待縱身出去!

  只聽跌下去的金鐵口尖聲嚷道:「好傢伙,你老哥這一記煙斗也太重了些,差點把區區腦袋都敲碎了,但說來還真謝謝你,蒙你老哥手下留情,區區今晚這一關,總算逃過了。」

  他居然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笑嘻嘻的朝噴霧豹連連打拱作揖,道謝這記旱煙管手下留情,助他躲過了一劫。

  但你打你的拱,噴霧豹敢情因這記煙斗,沒把人家打死,心裏十分惱火,雙目瞪著他,一言不發。

  金鐵口作了幾個拱,忽然「咦」道:「你老哥怎麼啦,橫眉瞪眼的,可是在生區區的氣,區區這腦袋瓜子,確實也硬了一點,別把你老哥的手給震痛了?」

  仲姑娘冷眼旁觀,早已發覺這個跑江湖的相士,是位不露相的高人,不然,噴霧豹滕仰高這一記煙斗,就是山石都會擊成粉碎,他一顆頭顱還經得起?

  但她知道噴霧豹一身功力極高,技不止此,正好藉此看看這自稱金鐵口的人,究竟是何來歷?因此依然站在三丈開外,沒有作聲。

  直到此時,那金鐵口朝噴霧豹打拱作揖,口口聲聲道謝他手下留情,噴霧豹卻依然站著一聲不作,一動不動,這才發覺不對,身形一晃,欺了過去,冷冷說道:「你把滕仰高怎麼了?」

  金鐵口看到仲姑娘一下飛了過去,口中驚啊一聲,腳下連連後退,陪笑道:「姑……姑娘息怒,區區也不知……也不知道,這位老管家莫要是沖犯這裏的土地公、土地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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