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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彌勒鋪,原是春水邊上的一個小鎮,這天中午時分,有一輛黑篷馬車,從這裏出發,往南而去!

  這輛馬車,垂著很厚的黑油布車簾,不知裏面坐的是誰?但趕車的車把式,卻是一個身材魁梧,臉色黝黑的大漢,手控馬韁,輪聲轆轆,馳得極快!

  馬車經過煙竹寺、永桂廳,在未申之交,已趕到楓木鋪,剛出小鎮,忽然從路旁一所茅屋中踅出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漢子,只見他目光四轉,很快奔近車前,朝車把式低低的道:「啟稟洪大爺,方才郭三爺派人通知,說咱們行蹤已露,恐怕跟蹤的人,今晚就會趕來,特命小的在此等候。」

  那車把式敢情就是他口中的「洪大爺」,聞言怔得一怔,問道:「郭三爺可曾說,跟蹤咱們的是些什麼人物?」

  那中年漢子對車把式執禮甚恭,躬身道:「小的只聽郭三爺說,好像還不只龍門幫一路……」

  他話聲未路,車簾掀處,探出一個滿頭白髮,右眼已瞎的老嫗面孔,尖聲問道:「郭老三呢?」

  中年漢子瞧到獨目老嫗,似乎有著深深的畏懼,急忙躬下身子,連頭也不敢再抬,接著說道:「郭三爺已在前面等候,他交代小的準備馬匹,請姥姥、教主,和洪大爺騎馬先行,這馬車交由小的朝新田、桂陽方向馳去,好把所有追蹤的人引開。」

  獨目老嫗點點頭,道:「好,就這樣辦吧!」

  她話聲一落,依然放下車簾。中年漢子又躬身行了一禮。退後數步,回身朝路邊那所茅屋,揮了揮手。茅屋後面,轉出兩個大漢,手上牽著三匹健馬,走近車前伺候。

  那姓洪的車把式,立即從車上跳下,打起車簾,獨目老嫗首先從車中跨下。

  中年漢子和兩個牽著馬匹的大漢,同時垂手肅立,狀極恭謹。

  車上接著走出一個身穿白衣的書生,他下車之後,回身從車上抱下一個大棉包出手托著,生似極為小心。

  車把式見狀,慌忙趕前幾步,低聲道:「教主還是讓屬下帶著上路吧。」

  白衣書生搖搖頭道:「不用了,放在我馬上也是一樣。」

  說著,雙手托著大棉包,輕輕一縱,飛身上馬,然後把大棉包橫置身前。

  獨目老嫗滿佈皺紋的臉上隱現不豫,鼻孔中嘿了一聲,山縱身上馬,別瞧她老態龍鍾,光這上馬的身手,就可看出輕功著實不弱!

  車把式見兩人上馬,也立時從伺立著的大漢手上,接過韁繩,躍上馬背。

  這一瞬工夫,從茅屋中很快閃出一個龍鍾老嫗,和一個身穿白衣的人,相繼鑽進篷車。

  那中年漢子回身從茅屋中取出一綑大行李,放進車廂,然後放下簾子,一腳跨上坐位,引韁待發。

  獨目老姬面露嘉許,朝馬上姓洪的車把式咧嘴笑道:「洪老大,瞧不出郭老三現在辦事也精明起來了。」

  洪老大聳聳肩,笑道:「姥姥強將手下無弱兵,郭老三跟姥姥這麼多年,學出學精明了。」

  獨目老嫗微露得意之色,忽然沉聲道:「洪老大,你總該知道,這個江湖,咱們論聲勢,論武功都不及人家,如果再不精明強幹一點,還想立得住腳嗎?」

  說話之間,陰沉目光,有意無意的瞧了白衣書生一眼。

  洪老大口中連應了兩聲「是」,接著說道:「姥姥,他們這輛篷車要等咱們上路之後,才好動身,以免引人注意,咱們快趕路吧!」

  獨目老嫗「唔」了一聲,道:「如玉,咱們走!」

  手上韁繩一抖,當先朝一條小徑上馳去,白衣書生和洪老大山跟著動身,三匹馬蹄聲得得,霎時轉過這片樹林,跑出老遠。

  中年漢子一見他們教主去遠,也立即催動馬韁,車輪轆轆,朝著大路往東,朝新田、桂陽方向馳去。

  ***

  遠山起伏,峰巒連綿!

  一抹絢爛晚霞,正在逐漸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層沉沉暮色,籠罩四野,三匹健馬,循著崎嶇山道而行。

  馬上三人,正是從楓木鋪由篷車改為乘馬的獨目老嫗、白衣書生,和洪老大。原來他們就是五毒教的獨眼乞婆區姥姥、蛇蠍教主溫如玉、毒砂掌洪長勝。

  自從五毒教的人,把冷秋霜當作了北嶽門下楚湘雲擄去,被陸翰飛陰差陽錯的救走,後來溫如玉乘船趕到,自知不是陸翰飛對手,匆匆退去,其實五毒教的人,並沒死心,依然一路跟了下來。

  石鼓山群雄畢集,先後出現的老狼神、神鉤真人、厲山雙煞,西毒逢巨川、白衣崆峒,和隨後趕到的龍門幫主陸地神龍!

  這些人,就是二十年前五毒教在全盛時期,也一個都招惹不起,何況二十年後的今日,他們還在羽毛未豐之際?是以只潛伏遠處,不敢露面。

  直等陸翰飛負傷,大家在方廣寺下院歇腳之時,才由溫如玉、區姥姥潛入寺後菜園,趁機把陸翰飛劫出。

  他們自然清楚,龍門幫在江湖上聲勢浩大,耳目靈通,是以沿路一再改變方式,由水路南行,到了白沙,立即棄船改乘篷車,再由篷車改為騎馬、用以混淆龍門幫的追蹤。

  此時,他們已進入五嶺山脈,距離他們的老巢,逐漸接近!

  忽然,一陣鴿羽劃空之聲,兩隻白色健鴿,從頭頂樹林上疾飛而過。

  獨眼乞婆區姥姥仰望了兩隻掠空而過的健鴿一眼,陰森的臉上,泛起一陣獰厲之色,回頭朝毒砂掌洪長勝道:「洪老大,你瞧到了沒有,這信鴿,已經兩次從咱們頭上掠過,只怕咱們行蹤,已被龍門幫的人發現。」

  洪長勝道:「他們有靈鴿搜蹤,使人防不勝防,如此看來,只怕篷車上的三人,都已落入他們手中了。」

  獨眼乞婆陰笑道:「五毒教門下隨身帶有自了毒丸,老身倒不怕他們洩露什麼,只是咱們尚有一夜路程,只要能過了今夜,他們縱有靈鴿搜蹤,趕到地頭,管教他們有來無去。」

  溫如玉道:「姥姥,這樣一來,咱們此後,豈不是就難以安枕了。」

  獨眼乞婆滿臉厲色,冷笑道:「咱們已經隱忍了二十年,真要有人找到咱們頭上,那也顧不得許多了。」

  天色業已全黑,峰嶺起伏,不遠處一叢松林中,露出一間茅屋,從屋中迎出七八個人。

  當前一個正是調龍手郭老三,他此時已換了一身藍布衫褲,不似岳陽樓上的那副臭叫化模樣。一眼瞧到三人,立時迎前幾步,躬下身去,口中說道:「姥姥、教主,一路辛苦了。」

  獨目乞婆一帶馬頭,飄身落地,點點頭道:「郭老三,你倒來得好快,他們都撤回來了?」

  郭老三依然十分恭敬的道:「兄弟也剛到了一會,龍門幫眼下已出動各地分舵,水上陸地,全力搜索……」

  獨眼乞婆不待他說完,陰哼道:「這個老身已經知道,下午還有幾批靈鴿,兩次追蹤咱們,不過天黑了,鴿子無法追蹤。你先把這三匹馬,要他們繞道去馳上一陣,多留點馬蹄腳跡,讓追蹤的人,奔波上一晚,明天中午,咱們到了地頭,就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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