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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這時先前服下解藥的佟仲和等三人都已醒轉。

  「天毒指」只是一種劇毒無比的指功,劇毒一解,自然好得很快,大家圍著范君瑤,每一個人心頭都有說不出的沉重。

  方璧君當著大家,不避男女之嫌,毅然嘴對嘴給范君瑤哺藥,大家也絲毫不覺得她這是羞恥之事。每一個人的心頭反而都對她油生敬意。

  修靈鳳雙目垂淚,說道:「方姐姐,謝謝你。」

  方璧君粉臉上嬌紅未褪,說道:「妹子不用說謝,他是你師兄,也是我的大哥,救人如救火,我們都是女兒之身,我若是不願意當眾哺他服藥,總不能叫你去哺他吧。」

  正說之間,但聽天空一聲鸞鳴,一隻碩大無朋的彩鸞,緩緩飛來。

  修靈鳳驚喜的道:「方姐姐,那是九真山的彩鸞。」

  大家抬目看去,只見鸞背上坐著兩個紫衣姑娘,彩鸞鋼鉤般的巨爪下,抓著一個人,雙手反剪,身上綑著幾道麻繩,這人赫然正是方才逃走的天毒府主申公豹侯延炳。

  彩鸞漸漸下降,飛臨眾人頭上,只聽鸞背上一個年齡較大的紫衣姑娘說道:「修姑娘,請你轉告范相公,這姓侯的,我們仙子有話問他,我們把他擒回山去了。」

  話聲傳來,彩鸞已經從眾人頭上掠過,沖霄直上,漸漸沒入雲際!

  范君瑤服下解藥,果然清醒過來。這一瞬工夫,金玉棠和「四輔」早已悄悄退走。

  那金刀四傑眼看申公豹侯延炳被人擒去了,老大鐵甲關刀程萬里長嘆一聲,擺了擺手,正待率領三個盟弟一同退去。

  董崇仁冷笑一聲道:「程朋友慢點走!」

  鐵甲關刀程萬里濃眉微微一皺,說道:「董老哥,有什麼事?」

  董崇仁陰惻惻的道:「四位大概看到你們主子被擒,就想溜了,大洪山從未和江湖同道有過樑子,卻也不容有人向大洪山挑釁,四位既然來了,要走可以,每人總得留下點什麼吧?否則咱們大洪山還能在兩湖地面上立足麼?」

  他生成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臉孔,話雖然說得尖刻,但在大洪山的立場,卻也沒有說錯。

  九頭獅子聞公亮一方霸主,原先對金刀四傑不顧江湖道義,趕來替申公豹助拳,心頭也不無芥蒂,因此對董崇仁喝阻了金刀會的人,並未出聲阻攔。

  鐵甲關刀程萬里赤臉一陣痙攣,雙手抱拳,沉聲道:「董兄說的不錯,金刀會和寶山從無樑子,若論聲望,金刀會和大洪山,也是雞卵和石柱,不該助紂為虐,來替石城別府搖旗吶喊,只是此事全由程某一人而起,程某獲罪貴山,自當一死以謝,和金刀會其他的人無關。」

  說到這裏,突然一翻手中關刀,橫刀朝脖子上抹去。

  老二紫衣刀煞韓世海,老三白衣刀風鄭秀士同時一把抱住老大胳臂,同聲道:「大哥,這是咱們大家的意思,該由咱們大家負責。」

  紅衣刀花鄭秀姑滿臉嬌紅,挑著柳眉,大聲說道:「咱們原是受人脅迫而來,並非存心和誰作對,誰要和咱們過不去,金刀四傑頭可斷,血可流,天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拚不過,也要一拚,要咱們忍辱求生,可辦不到。」

  鐵甲關刀程萬里苦笑道:「二弟、三弟、四妹,愚兄生不如死,反正也活不了幾時,還是讓愚兄一人了斷的好……」

  聞公亮眼看金刀四傑說的話,似乎是受人脅逼而來,還不失血性漢子,不覺手拂長髯,呵呵大笑道:「程朋友,老夫並無為難你們之意,怨家宜解不宜結,咱們之間的過節,就此一筆勾消,不過老夫要奉勸四位,闖蕩江湖,要明辨是非,善惡分明,好了,你們走吧。」

  鐵甲關刀程萬里突然仰天發出一聲蒼涼的長笑,雙手抱一拳道:「聞山主武林前輩,心胸寬大,不以金刀會附匪見責,在下感激不盡,但程某可以奉告的,金刀弟兄十年來,闖蕩江湖,不敢說仗義為善,也從未為惡,對聞山主說的明辨是非,善惡分明,也大致不至有什麼相背之處,至於今日之事,被奸徒脅逼,全是因程某一人而起,聞山主責以大義,更使程某愧對江湖同道……」

  說到這裏,回頭朝三人慘笑道:「你們聽著,一個人的名譽,重過生命,不能有絲毫玷污,大哥我這輩子還有何面目見人?」說著,又欲橫刀自刎。

  紅衣刀花鄭秀姑忍不住流淚道:「咱們原是為了大哥,既然大哥這麼說,咱們只好先死在大哥面前,用咱們的鮮血,來替大哥洗刷玷污了。」

  白衣風鄭秀士道:「妹子說的是,要死咱們兄弟一起死。」

  說罷,錚的一聲,一柄狹長緬刀,錚得筆直。

  聞公亮聽的大奇,沉聲道:「且慢,老夫並無責怪之意,但四位言中,似乎另有隱情,江湖上人,首重道義,胸中坦蕩蕩,四位究竟有何困難之處,老夫或可相助,能否說出來給老夫聽聽?」

  紫衣刀煞韓世海道:「這件事,佟護法應該知道。」

  佟仲和愕然道:「兄弟知道什麼?」

  紫衣刀韓世海道:「兄弟上次找上寶山,曾和佟兄提起過,咱們大哥中人暗算,昏迷不醒。」

  佟仲和啊了一聲道:「不錯,你說過程老大中人暗算,只有取到兄弟的項上人頭,對方才能給你們解藥,後來……」

  韓世海道:「後來才知道下毒的人,就是石城別府的總管諸秋松,他奉命要咱們金刀會加盟石城別府,始肯給老大解藥……」

  范君瑤經過一陣休息,已經痊好,聞言怒道:「又是這姓諸的幹的好事。」

  韓世海道:「經咱們三兄妹商量的結果,認為咱們金刀會組織雖小,也不能違反了我們立會的宗旨,因此告訴他金刀會的事,要老大才能決定,咱們無權作主,但咱們只能答應他,解了老大身中之毒,咱們願意替石城別府一次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佟仲和道:「他解了程老大的毒,你們替他賣命一次,就是今天這一趟了。」

  程萬里憤怒的道:「佟兄想的倒好,這姓諸的老賊,外號灰背狼,哪有這麼爽快?他說:兄弟身中之毒,名為『透骨毒』,當今之世,並無真正解藥,他們配製的解藥,也只能抑制毒性,使它潛伏不發,但每過半月,必須服食一顆,方保無事,若是延誤時日,超過三天,奇毒就會發作,發時有如萬蟻囓骨,哀號翻滾,真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一時要哀號七日,嘔吐黑血而死……」

  聞公亮憤然道:「好惡辣的手段,他們是想以此控制貴會了。」

  佟仲和突然好似想起了什麼,回身朝方璧君問道:「范姑娘方才給?咱們服的解藥,不知是否能解『透骨毒』?」

  方璧君道:「那是『天毒指』解藥,能不能解『透骨毒』,我就不知道了。」

  聞公亮拈鬚道:「據老夫所知,昔年天毒子仗以為惡,最厲害的是他手中,一柄黑玉『天毒尺』,據說那玉尺之中,浸有奇毒,以內功逼出,可傷人於百步之內,比起『天毒指』還要厲害得多,姑娘解藥,既然解除『天毒尺』之毒,天毒府應該沒有再比『天毒尺』厲害的毒藥了,也許可解程兄身中之毒。」

  方璧君道:「天毒指解藥,現在就有,我可以奉贈六粒給程老大,但能否解去『透骨毒』,我就不得而知了。」當下取出藥瓶,倒了六粒解藥,遞給程萬里。

  鐵甲關刀程萬里接過方璧君的解藥,感激的道:「不論此藥能否治癒兄弟『透骨毒』姑娘盛情,在下一樣感激不盡。」

  修靈鳳道:「方姐姐,諸秋松已被我們擒下,現在尚在客店之中,他們可以跟我們一起去,問問姓諸的不好麼?」

  紫衣刀煞韓世海聽得眼睛一亮,喜道:「姓諸的已被姑娘擒住,那太好了。」

  方璧君道:「我們若非擒住了諸秋松,怎會知道申公豹要在這裏攔襲聞山主一行?」

  當下就把諸秋松假扮趙萬生之事,大概說了一遍。

  聞公亮聽說趙萬生被天毒府擄去,不覺心頭一急,頓足道:「如今侯延炳雖已遭擒,但他義子金玉棠在逃,必然逃回石城山去,趙護法落在他們手中,可能會有性命之危,這樣罷,佟兄趕去玄妙觀,通知武當道長,就說老夫已經先趕去了。」

  佟仲和應了聲「是」。

  范君瑤道:「佟護法前去玄妙觀,別忘了先把點頭華佗擒下。」

  佟仲和聽得一怔道:「點頭華佗也在玄妙觀?」

  范君瑤道:「他已投入天毒府,此行就是申公豹之命,想在暗中施毒,迷翻敝師叔等人,因此佟兄最好不動聲色,先把他擒下為是,此人老奸巨猾,武功也大有可觀,又精擅施毒,若是被他警覺,佟護法在武功上,固可勝得過他,但在用毒上,就防不勝防了。」

  佟仲和道:「若非范少俠提醒,兄弟可能就會吃了他的虧。」

  當下朝聞公亮抱抱拳道:「屬下這就趕去。」

  聞公亮朝董崇智道:「崇智,你可隨佟兄去。」

  董崇智答應一聲,兩人翻身上馬,當先馳去。

  聞公亮回頭朝董崇仁兄弟道:「你們隨老夫走。」

  八名勁裝漢子一起翻身上馬。

  鐵甲關刀程萬里抱拳一揖道:「聞山主若是還瞧得起在下兄弟,在下兄弟願意追隨聞山主,同去石城山,以供驅策,不知聞山主意下如何?」

  聞公亮目中神采閃動,呵呵笑道:「程朋友好說,天毒府危害武林,數月來,少林、武當,先後多人遇害,大洪山更是首當其衝,幾乎顛覆,而且聽申公豹的口氣,他雖名為府主,實際上只是一個傀儡,可能另有隱身幕後之人,操縱著天毒府。因此天毒府也就是江湖動亂之藪,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賢兄弟既有誅賊之心,老夫自表歡迎。」

  方璧君道:「聞山主既要直搗石城,我前幾天剛從石城別府逃出來的,還有我們擒住的諸秋松,是天毒府總管,此人雖是生性歹毒,卻是個貪生怕死之徒。如果用他做嚮導,自然最好不過,因此,我想山主一行,最好在前面十里河稍等,我們回去把諸秋松押來,大家會合了再走。」

  范君瑤道:「妹子和鳳妹只管隨聞山主先走,我一人趕回城去,把諸秋松押來也就是了。」

  聞公亮道:「范老弟說的不錯,兩位姑娘不用去了。」接著招手道:「你們勻一匹馬,給范少俠。」

  一名勁裝漢子立即牽了一匹馬過來。范君瑤也不客氣,接過馬韁,一躍上馬,朝城中趕去。

  聞公亮望著他後形,拂髯笑道:「英雄出少年,這位范老弟未甫弱冠,一身技藝,就是老夫也難望其項背,真可謂得天獨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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