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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原來方振玉不想和她糾纏,輕輕一閃,已經脫出劍光之外,朗聲道:「老丈先請令嬡住手如何?」

  白髯老者想不到方振玉的武功,比自己想像中還高出甚多,女兒自幼拜在九華清音師太門下,一手「清風明月劍法」,已得老師太親傳,施展開來,有如清風明月,無孔不入,無隙可乘,對方竟然視若無睹,從容進退!

  尤其此人年事甚輕,骨奇神秀,英華內斂,明明身手極高,卻又出人意外的謙和,和昨晚發生之事,似乎頗有出入!他原是久走江湖之人,這麼一想,頗覺此事大有蹊蹺,急忙喝道:「蘭兒,快住手。」

  紅衣少女眼看方振玉業已閃出劍圈之外,身如旋風,一振手中雙劍,使了一招「雙龍取水」,欺身飛刺過去。

  方振玉這回不再避讓,右手伸出三個指頭,一下拈住她右手長劍劍脊,輕輕向外一帶,使的巧撥千斤,把紅衣少女欺過來的。人隨劍帶出,口中說道:「姑娘且慢動手。」

  紅衣少女經他一帶,身不由主向方振玉身側衝出了一步,左手長劍自然也刺了個空。

  白髯老者怕女兒有失,急忙喝道:「蘭兒,你退下,為父有話要問他。」

  紅衣少女聽爹這麼一說了,只好收起長劍,惡狠狠的盯了方振玉一眼,才行往後退去。

  白髯老者一拱手道:「老朽鄧公樸,小哥如何稱呼?」

  鄧公樸是六合門下名宿,當今六合門掌門人江千里,還是他的師弟,以一雙鐵拐,名震大江南北,昔年曾有「雙拐鎮長江」之譽。

  他因長江流域,門派雜處,人物輩出,這「鎮長江」三字,豈不一下把人家全壓了下去,易遭人忌,再三聲明,不敢用這三個字,改為雙拐鄧公樸,這是四十年前的老話了,足見他名頭之響,身分之高了。

  鄧公樸膝下只有一女,取名如蘭,自小拜在九華神尼清音師太門下。

  方振玉從未在江湖上行走,自然也沒聽過雙拐鎮長江其人,只是朝鄧公樸抱拳一禮,說道:「原來是鄧老丈,在下方振玉。」

  鄧公樸又道:「小哥身手極為高明,不知是哪一門派出身?」

  方振玉道:「在下這些粗淺工夫,是家傳的。」

  鄧公樸又道:「小哥從那裏來,到鎮江有何貴幹?」

  方振玉道:「在下從金陵來,路過鎮江,因久聞鎮江有『天下第一江山』之譽,昨日曾暢遊名勝,方才令嬡誤會在下,和老丈的殷殷垂詢,不知尊府發生了何事?可否見教?」

  鄧公樸見他談吐雋雅,不似兇戾之人,心下更覺事有可疑,一手拈鬚,微作沉吟,才道:「此事發生在前晚……老朽有一義女,名叫謝畫眉,家在南門外謝家塘,前晚遭賊人先`後殺……」

  「謝畫眉」,方振玉忽然想起昨天盛明珠遣使女柔柔送來的一方白竣上,有「畫眉之愛」四字,不知是否巧合?一面驚疑的道:「老丈怎會懷疑到在下身上呢?」

  鄧如蘭不待她爹開口,忽然冷笑一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人證俱全,難道還不是你幹的嗎?」

  「人證?」方振玉淡然一笑道:「姑娘說的人證,不知是誰?」

  鄧如蘭憤憤的一指四個莊丁中的為首漢子,說道:「他叫謝長貴,是謝家莊的總管,前晚二更,聽到我姐姐的慘叫,第一個趕到後進,就被你用扇子點了他穴道的人,難道還會認錯麼?」一面一指方振玉,朝那為首漢子說道:「長貴,你再仔細看看,是不是他?」

  謝長貴躬身道:「回小姐,沒錯,就是他,小的絕不會看錯,他前晚穿的就是這件天青長衫,手中還有一把烏骨摺扇。」

  方振玉隨手取出通天犀角扇,說道:「可是這把吧?」

  謝長貴看了摺扇一眼,朝鄧公樸父女連連點頭道:「就是這把,他就是用這把扇子敲在小的『肩井穴』上的。」

  方振玉問道:「朋友是說此人身上穿的是天青長衫,手中拿的是烏骨摺扇,但不知你可曾看清了他的面貌,是否也和在下一般無二?」

  謝長貴倔強的道:「前晚月色很好,我怎會看錯,你這油頭粉臉的賊模樣,燒成灰我也認得出來!」

  方振玉突然仰天長笑一聲,說道:「在下如果殺了你家小姐,那就是兇手了對不?」

  謝長貴道:「殺了人自然是兇手。」

  方振玉道:「兇手是絕不會讓人認出面貌來的,對不對?」

  謝長貴道:「但我是第一個聽到小姐的慘叫衝進屋去的人,你正好退出來,自然會面對面碰上的了。」

  方振玉大笑道:「如果在下換了你,試問被人撞上了,會不會殺他滅口?在下能用摺扇敲你的『肩井穴』,同樣舉手之勞,怎不敲你『中庭』死穴,還留你這活口?」

  謝長貴道:「你在匆忙之間,未必就能殺得死我?」

  方振玉微笑道:「在下若要點你穴道,又何須待你近身?」

  他瀟灑的疾退三步,朝謝長貴「肩井穴」上點去。

  鄧如蘭右手長劍一揮,叱道:「你要做什麼?」

  方振玉後退三步,和謝長貴相距已有六七尺遠近,回身朝鄧公樸拱拱手道:「那謝姑娘遭人姦殺,兇手是否就是在下,老丈是明理之人,想必已可明白了。」

  鄧公樸聽了他和謝長貴的一番話,心中明白,兇手姦殺義女,可能是移禍之計了,因為江湖上都知道謝家莊的小姐謝畫眉,是自己義女,按常理是沒人敢向她下手了。此人姦殺了謝畫眉,其目的自然是為了把自己引出來了,那麼這年輕人所說,似有幾分可信之處……

  他微微點了下頭,回頭朝謝長貴問道:「你沒事吧?」

  謝長貴好好的站在那裏,對鄧公樸的話,恍如不聞,並未回答。

  鄧如蘭道:「長貴,我爹在問你的話呢?」

  謝長貴眨眨眼,依然沒有作聲。

  方振玉含笑道:「在下剛才點了他『肩井穴』,姑娘不曾解開他穴道,他如何能開口呢?」

  「你……」鄧如蘭睜大雙目,驚奇的說了一個「你」字,但接著粉臉一繃,櫻口輕哼了聲,舉手一掌,拍在謝長貴的肩頭,替他解了穴道。

  鄧公樸早已看出方振玉器宇不凡,不是姦殺義女的兇手,此時看他又露了這一手隔空取穴,心頭是暗暗吃驚,忖道:「此子不過弱冠年紀,竟然練成了這等絕世之學,日後成就,必是武林一代人傑!」

  這一想,更堅信兇手必另有其人,極可能有人陷害於他,一時不覺起了惜才之念,一手捋鬚,徐徐說道:「老朽看少俠人品,絕不類淫惡之徒,尤其一身所學,更是出類拔萃,真要殺人滅口,亦只是舉手之勞,因此老朽深感義女遇害之事,其中必有隱情,此事關係少俠令譽,此處不是說話之處,少俠可肯屈駕敝莊一敘?」

  方振玉拱拱手道:「老丈誇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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