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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三


  凌雲鳳續道:「這樣,我就命他們把薛少俠送到後院,要小燕悉心侍候,只因中了玄陰掌的人,只有我師門秘製的兩儀丹才能治療。但兩儀丹只有子午兩個時辰,才能服用,我吩咐小燕等到半夜子時,給他服藥,那知薛少俠卻在入夜之後,竟和一筆陰陽張果老一起逃出壇去。」

  范殊道:「你不是說大哥傷勢很重麼?」

  凌雲鳳道:「是呀,他被我一掌擊中左胸,明明傷得很重,不知怎會突然好了,這一點,我始終想不明白。」

  范殊問道:「後來呢?」

  凌雲鳳道:「我當時救他,原是看出他使的簫招,極似桑大俠的傳人,那知等他走後,我才發覺除了這一原因之外,我竟然作繭自縛,深深地愛上了他,對他縈念不已……」

  他粉頰不自禁的飛起兩朵紅雲,微現羞澀之色,靦然笑道:「范姑娘,妹子,我這樣坦率直陳,你會不會把我看作淫蕩無恥的女人?唉,這叫做一念情凝,作繭自縛,但你日後自知。」

  范殊沒有作聲,要知她聽了這一席長談,對凌雲鳳已油然起了同情之心,反而覺得她坦率真摯。

  凌雲鳳看她沒有說話,望了她一眼,又道:「於是我就要他們在江湖上四出查訪薛少俠的下落,那知他卻經九疑先生改變容貌,另以白少輝的身分出現。」

  范殊奇道:「我怎麼沒有聽大哥說過呢?」

  凌雲鳳道:「也許他另有不得已的苦衷,不好和你提起。」接著又道:「後來薛神醫因家眷被留作人質,才答應出任巫山分宮神機堂副堂主,他們把薛夫人送來君山。我雖是片面癡情,暗戀著薛少俠,可是薛夫人是他生身之母,我總不能眼看著讓她去改頭換面,終身聾啞,但這是師傅手訂的規矩,我又不好違拗……

  范殊道:「於是你要玉梅假扮白髮啞婆?」

  凌雲鳳笑了笑道:「是啊,我當時實在想不出旁的辦法來,只好要薛夫人的丫頭去代替,一面把薛夫人藏在山腹之中。我甘冒大不韙,並不是想以此邀薛少俠感恩圖報,只是求我心安……」

  范殊道:「凌姑娘這份情誼,人非草木,大哥自然感激的很。」

  凌雲鳳低低嘆息一聲,搖頭道:「好妹子,你別誤會了,不錯,我很愛他,但我不想薛少俠也愛我,我更不願奪人所愛……」

  她眨眨眼睛,但清澈的大眼中,已經隱有淚水,望著范殊嫣然一笑道:「你聽我說下去吧,今天白少輝和我動手之際,他一簫點中我脅下『章門穴』,我才知道白少輝原來就是薛少陵。後來我駕舟親自送他離開侯家灣,約他二更見面,原是要他一人前來赴約,把薛夫人暗中接了出去。後來,你跟著出現,我自己是女兒之身,常年裝扮著男人氣概,自然看得出你是易釵而弁的人,而且極可能還有薛少俠的……」

  范殊臉上一紅,沒待她說完,攔著道:「不要說啦,我不要聽,我穿著男裝,大哥根本不知道我是女的。」

  凌雲鳳噗哧笑道:「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他一直和你在一起,還看不出來,那就是木頭人了!」

  范殊仰臉道:「你說了半天,我還不明白你這樣做,究竟是何意思?」

  凌雲鳳眼珠一轉,笑道:「你真的不明白?」

  范殊道:「自然是真的了。」

  凌雲鳳黯然道:「我愛少俠,但我們站在敵對地位,形勢如此,我不會背叛師門,薛少俠也不可能投入百花谷,我這片面相思,作繭自縛,到頭來只不過是鏡花水月,南柯一夢。今晚遇到你,我心裏就得到解脫,我方才說過,我不想薛少俠愛我,更不願奪人所愛,我談不上把薛少俠讓給你,但我希望你全心全意的去愛他,我這些話,句句發自肺腑,好妹子,你現在明白了吧?」

  這段話說得夠坦誠,也夠真摯,她要證實范殊也是女兒之身,甘願犧牲自己,成全別人,這份昇華的情感,更是可貴!

  范殊聽的心頭大為感動,這些天來,她一縷芳心,早已暗暗繫在大哥身上,但她總究是姑娘家,凌雲鳳坦率表明心跡,她卻雙頰發赤,低著一顆頭,就是羞於啟齒。

  凌雲鳳明眸一轉,嫣然笑道:「好妹子,好啦,我已經把話說清楚了,我叫小燕把你衣衫送來,就可以送你們出去了。」

  范殊抬頭叫道:「鳳姊姊。」

  凌雲鳳道:「你還有什麼事?」

  范殊道:「鳳姊若不嫌棄,小妹想和你結個異姓姊妹。」

  凌雲鳳臉有喜色,欣然道:「好啊,我一見你就投緣,這話早想說了,只怕你不肯。」

  范殊道:「小妹自幼沒有爹娘,由師傅扶養長大,有你這樣一個姊妹,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凌雲鳳道:「我今年二十,你呢?」

  范殊道:「十八。」

  凌雲鳳笑道:「我比你大兩歲,這姊姊是做定了。」

  接著目注范殊問道:「妹子,你師傅是誰?」

  范殊道:「鳳姊姊問起來了,小妹不好隱瞞,師傅名諱上無下塵。」

  凌雲鳳吃驚道:「原來妹子是天山神尼門下,難怪方才一舉就破了我的百花劍法。」

  范殊道:「小妹師門來歷,連大哥問我,都沒告訴他,只有你鳳姊姊一人知道。」

  凌雲鳳笑道:「你沒告訴他,那是怕他知道了你師門的來歷,就會猜想到你是女的。」

  范殊點點頭,又道:「還有一件事,小妹也要告訴你,我其實不叫范殊。」

  凌雲鳳奇道:「你姓名都是假的?」

  范殊搖頭道:「不,姓范是不假,師傅自小叫我珠兒,下山之後,改了男裝,就把珠字改成殊字。」

  凌雲鳳沉吟道:「這就奇了,妹子連身世都不知道,怎麼和師傅有仇的呢?」

  范珠道:「這個小妹就不知道了。」

  凌雲鳳道:「幾時我要問問師傅,也許她老人家弄錯了。」

  范珠聽她提起浣花夫人,不由心中一動,抬目道:「鳳姊姊,小妹有一件事,不知該不該說的?」

  凌雲鳳笑道:「我們已是姐妹,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范珠道:「小妹就是因為和風姐姐結了姐妹,有如骨鯁在喉,不得不說,浣花夫人倒行逆施,為禍武林,姐姐你是污泥中的青蓮,總應該知道自古邪不勝正,師恩雖重,也總該為自己的將來著想,擺脫泥淖……

  凌雲鳳臉色微變,趕忙伸手掩住她櫻唇,搖搖頭,嘆息道:「好妹子,別說下去了,這些道理,我都懂,我是師傅的大弟子,二十年來,情如母女,我怎麼也不能背叛她老人家。再說,我不比白少輝,白少輝當時僅是紫微壇下一名武士,一旦叛離百花谷,師傅尚且要通令各地,全力緝拿,浣花宮如果背叛了我凌雲鳳,不但師傅絕不會放過我,而且立時就會引起江湖上的全面騷動,極可能還有數以百計的人,同作刀下之鬼。好妹妹,凌雲鳳身世伶仃,這一生是認命了……」

  話聲一咽,忍不往滾下兩行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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