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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渡船靠岸,操舟的是個老頭,瞧到兩人,含笑問道:「兩位相公來的好早,可是要渡江麼?快請上船吧!」

  兩人牽馬登舟,老船夫用竹篙點開船頭,緩緩朝江中搖去。

  小白上船之後,不住的在船上東嗅西嗅,范殊看的心中一動,暗想:「莫非那賊人也是坐這條船渡江的了。」

  回頭瞧去,白少輝憑舟遠眺,望著江心出神,似在想著什麼心事。

  他一個人閒著無事,不覺朝船夫問道:「喂,船家,我跟你打聽一件事情,不知你還記不記得了?」

  老船夫一面搖櫓,一面笑道:「老漢從早到晚,就搖著船,旁的事兒,老漢可什麼都不知道,相公要打聽什麼?」

  范殊道:「我要打聽一個人,昨天也是坐你的船渡江的。」

  老船夫聽范殊提起昨天渡江的人,精神頓時一振,綻起滿臉的皺紋,笑道:「咱們這裏可比不上蓬安,更比不上南充,因為那兩處江口,都通著官道,咱們這裏,過了江就是山區,沒有大路,趕路的人,誰會到這裏來?有時候,整天都等不到一個客人,可是昨天,卻做了三筆生意,老漢自然記得。早晨有五六個人渡江,那好像是一批獵戶,大大小小帶著十幾條狗,傍晚前,又是一男一女,兩個人只有一匹馬。到了夜晚,又來了七個人,找到老漢家裏,那時老漢早就睡熟了,他們硬把老漢叫醒,說要連夜過江,本來,老漢天沒亮就在渡口等候客人,因為昨晚渡了一批客人,今天可來的遲了。」

  敢情昨天生意好,他就嘮叨個沒完。

  白少輝聽的心中一動,暗想:「他說的第一批客人,帶了十幾條狗,莫非是哮天叟石中龍也朝這裏來了?第二批一男一女,只有一匹馬,那是香香和假冒聞香教主的賊人無疑,至於第三批七個人,連夜渡江的,可能就是從楊家莊出來的八卦門神掌皇甫敬亭等人了。」

  他心中想著,並沒開口。

  老船夫又道:「相公要打聽的,不知是怎樣一個人?」

  范殊道:「你說昨天傍晚前過江的一男一女,那男的可是身穿青羅長衫,手搖摺扇的相公,約莫二十四、五歲……」

  老船夫沒等范殊說完,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那位相公人生得英俊,出手也真大方,普通渡江,最多也只是幾個制錢,那相公瞧老漢一把年紀,又是個苦哈哈,渡過江,就賞了老漢一錠銀子,足足有五兩來重,老漢搖了一輩子渡船,真還是第一次遇上好人。」

  范殊心裏忖道:「『你碰上了賊人,才會這麼大方!」

  口中卻急急問道:「船家,那位姑娘,可是生了重病,不能行走?」

  老船夫怔了一怔,笑道:「相公只怕弄錯了,那位姑娘是那相公的妹子,兩兄妹站在船頭,有說有笑的,那裏有什麼重病?」

  白少輝、范殊兩人聽的不覺齊齊一呆,這話和昨晚賣酒老人幾乎如同一張嘴裏說出來的。

  但賣酒老人說的是鐵扇公子楊廷芳,同行的姑娘是九毒娘子,自然有說有笑,如今老船夫口中的那位相公,明明就是假扮聞香教主的賊人了!

  和他同行的姑娘,自然是香香無疑,香香怎會和他有說有笑呢?范殊忍不住問道:「船家,那姑娘身上,是不是很香?」

  老船夫道:「相公說的不錯,那位姑娘站在船頭上,一陣又一陣的香風,聞的老漢連頭都脹昏了,咱們天生的苦哈哈,連有錢人家的香氣都聞不慣。還虧那位相公,從身邊掏出諸葛武侯行軍散,替老漢在鼻子上抹了些,頭腦才清醒過來。」

  范殊回頭望了白少輝一眼,意思是說:「這回不會錯了!」

  白少輝因老船夫說他們有說有笑,心頭覺得大感沉重,他眼看香香的母親被那賊人害死,如今香香卻和殺母仇人有說有笑。

  如果不是那賊人在香香身上施了什麼迷失本性的藥物,就是香香不明內情,受了那賊人花言巧語的欺騙。

  這兩者的後果,都是非常棘手之事。

  范殊看大哥沒有作聲,接著問道:「船家,你可曾聽他們說往那裏去的?」

  老船夫搖搖頭道:「這個老漢也不清楚,不過從這裏過江,就是大巴山脈,山路崎嶇,不大好走,只有兩條小路,一通平昌,一通綏定……」

  話聲一頓,望著兩人問道:「兩位相公認識那位相公麼?」

  范殊道:「我們都是朋友,本來約好了到他家裏去的,後來他妹子生病,早走了一步,啊,船家,這兩條小路那一條到綏定去的?」

  老船齜著黃牙笑了笑,道:「這就不對了,到綏定該往東走,那位相公,上岸之後,好像朝北去的,那是通往平昌的路……」

  說話之間,騰出右手,朝北首指了指。

  他本來雙手搖櫓,這一指點,只有一隻手把櫓,船頭立時打了橫。

  白少輝、范殊本來站在船頭,原是上風,如今船一打橫,就變成老船夫站在上風頭了。只聽他乾咳一聲,笑道:「兩位要找那位相公,老漢倒可以帶你們去。」

  話聲未落,突然揚手打出一團黃煙,朝兩人撒來!

  白少輝總是經歷了不少風險,江湖經驗也增長了!

  試想一個搖了幾十年船的老船夫,就算一隻手搖櫓,也絕不會船頭打橫,看他一手朝北指點,似是有意叫船頭打橫的,心中不覺動疑!

  再聽老船夫的口氣,忽然不對,已經暗暗注意,此時一見他揚手撒出一團黃煙,也立時推出一掌,劈了過去。掌風才發,身形已很快閃開,一面喝道:「殊弟,他是賊人的同黨,快截住他。」

  他這一掌,雖是倉猝劈發,但一圍掌風,依然暗勁潮湧,把老船夫撒來的黃煙,悉數震散,隨風而逝!

  范殊瞧的心頭大怒,雙足一點,縱身朝後艙搶去,口中喝道:「老賊,你給我躺下!」

  身形才起,右手振腕一指,凌空點去。

  老船夫眼看自己撒出的一包迷魂藥粉,被白少輝一掌震散,心頭大駭,急忙一個打滾,躍身往江中跳去。

  那在小白比他還快,汪的一聲,竄了過去,一口咬住他左腳。老船夫心頭慌張,忍痛一掙,噗通一聲,跌入江心。等范殊掠到,老船夫一個身子,激起無數水花,已經沒入水中。

  渡船陡然失去了搖櫓的人,船身一陣晃動,隨水流去。

  范殊瞧的大急,一手抓住櫓柄,但他不懂得操舟,搖了兩下,船身直是在江心打轉。

  白少輝跟了過來,道:「還是我來吧。」

  范殊抬頭問道:「大哥,你會搖船?」

  白少輝從他手上接過櫓去,說道:「會一點,好在離岸不太遠了。」

  說著,撥轉船頭,朝對岸搖去。

  突見船尾水花一冒,那老船夫從水裏冒出一顆頭來遠遠尾隨。

  范殊伸手一指,叫道:「大哥,那老賊跟在我們後面,還不死心呢!」

  白少輝一面搖櫓,一面說道:「他只是一個爪牙,我們也犯不著和他計較了!」

  ***

  一回工夫,搖到對岸,兩人牽著馬匹棄舟登岸,只見這一帶山領起伏,綿亙不絕,敢情就是大巴山脈。

  范殊放開小白,一路連嗅帶奔,只是朝前飛跑,兩人也飛身上馬,跟蹤追去。

  一犬兩騎,一路向東,第三天傍晚時分,趕到一處叫穿心店的小鎮,對岸高峰聳峙就是有名的巫山十二峰了!

  這三天工夫,他們足足趕了七八百里路程,依然沒有追上劫持香香的賊人。

  他們在鎮上一家小麵店吃了碗麵,天色業已昏暗,由小白領路,出了小鎮,朝西首一座小山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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