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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自從成都城裏,出了四大公子,大家都是閥閱門弟,裘馬少年,縱情犬馬之餘,忽然發了雅興,從古老的遊宴節日中,又把它捧了出來,每年今日,都要大大的鋪張一番。

  成都是最富庶的天府之地,成都人享樂成性,浣花日既有四大公子撐腰,於是又成了每年最熱鬧的日子。

  每年這一天,比成都城裏所有各種廟會之期,還要熱鬧,浣花溪上,萬人空巷,萬頭攢動,那份盛況,打個譬喻:真叫人縫裏真能擠得死螞蟻!

  東門外的崇麗閣,大家都叫他望江樓,原是唐代詩妓薛濤的故居。

  每年這一天,望江樓都是歸城西王公子包下來的,整座望江樓,都紮上了燈彩,遠遠望去,成了一座彩樓!

  不論你識不識王公子,只要跨上望江樓,一律酒宴招待,但只限於中午,晚上是王公子,宴請其餘三位公子,宴會才算正式開始。

  ***

  快午牌時光了,望江樓前,早已人山人海,浣花溪上早已樓船雲集!

  突然間,一陣得得蹄聲,鈴鸞齊鳴,人潮中出現了兩匹駿馬!前面是一匹黃鬃馬,全身毛色黃得發亮,馬上坐著一個濃眉大眼、紫膛臉的漢子,敞開著胸膛,胸前黑毛茸茸,腰間圍一支軟鞭,意氣飛揚,顧盼自豪。

  成都城裏,沒有一個不認識他,他是城西王公子的好友金毛吼金一凡!

  凡是有王公子到的地方都有他,大家早已把他視作了王公子的保鏢!

  後面一匹馬,白得像雪,渾身沒有一根雜毛,配上了銀鞍銀鐙,更顯得神采非凡!

  這是王公子的座騎!

  人叢中有人叫道:「快讓開,王公子來了!」

  也有人「噫」道:「每年王公子都要過了午牌才來,今年可來得早了!」

  於是人潮像排水般往兩邊分開,讓出一條人的夾弄!

  兩匹馬緩緩馳過,朝望江樓而去。

  兩邊的人看清楚了,王公子的白馬上,坐的不是王公子,是一個臉如傅粉,唇若塗朱的青衫少年,腰間懸一支紅中透紫的洞簫,瀟灑風流,簡直俊美極了!

  人叢中有人「咦」了一聲,低聲道:「咦!他不是王公子,這人是誰?」

  另一個人道:「你沒看到金毛吼替他開路,八成是王公子的親戚!」

  邊上又有一人插口道:「這人簡直比姑娘還生得美,只怕他是王公子的同胞兄弟!」

  先前那人道:「不錯,不錯,他準是王公子的兄弟,咳,咱們這裏要是北京城,這兩兄弟怕不早被皇帝老子拉去當駙馬爺了!」

  白馬上的美少年,不用說正是化名白少輝的薛少陵,今天王立文忙得不可開交,所以由金一凡陪同先上望江樓來。

  望江樓上上下下,此刻早已爆滿,人還是不住的往裏湧去,但正面靠窗的席上,只放了兩副杯筷,座頭還空著。

  這是王公子派人交代,特別替白少輝、金一凡兩人留著的。

  金一凡陪著白少輝才一上樓,立時有兩名伙計鞠躬引路,帶到席上,送來香茗,不待吩咐,就端上酒菜來。

  白少輝舉目望去,但見沿著浣花溪,到處都是人潮,紅男綠女,扶老攜小,一望無際,好像成都城裏的人,已經傾城而出!不覺吁了口氣笑道:「浣花日,果然是盛況空前,兄弟從沒見過這等熱鬧場面。」

  金一凡斟滿了酒,喝了一大口,咂咂嘴,笑道:「早呢,熱鬧還在後面。」

  他用手一指,道:「白兄你瞧,這沿溪十里,一共有二十座彩臺,每隔半里路就是一臺,那是王公子重金包來的戲班。其中京朝名角、地方小戲、變戲法、玩雜耍,應有盡有,要到未牌時分才開鑼,到了晚上,呵,沿河十里,成了一片燈海,那才熱鬧呢!」

  白少輝心中暗想:「王公子要這般大事鋪張,不知究是有何目的?」心念轉動,一面問道:「每年都是如此麼?」

  金一凡爽朗笑道:「當然年年都是如此,咱們成都城裏這是最熱鬧的日子,附近百里方圓的居民,差不多都會趕來。」

  白少輝故作不解,問道:「王兄這般鋪張,所費不貲,不知究是為了什麼?」

  金一凡望了他一眼,笑道:「還不是為了痛痛快快的玩樂,咱們這裏的四大公子,都是百萬財富,大家湊著熱鬧。」

  白少輝道:「金兄不是說二十座彩臺,都是王兄包下來的麼?」

  金一凡又喝了口酒,道:「不錯,二十臺戲,都是王兄包來的,但這不過是今天這場大熱鬧中的一部分。」

  白少輝奇道:「難道還有更精采的?」

  金一凡抬頭望了望天色,笑道:「自然有,來,來,咱們先喝酒吃菜,精采節目,差不多也快來了!」

  兩人邊吃邊喝,過了一會,只聽沿河一帶,鑼鼓喧天,金一凡回頭笑道:「彩臺上開鑼了!」話聲未落,但聽城中響起一片火炮之聲,整座成都城,好像快要翻了一般!

  白少輝問道:「這又是什麼?」

  金一凡道:「那是四大公子出門了。」

  白少輝聽得大奇,暗暗忖道:「四大公子,在成都城裏,果然聲勢不小,連他們出門,闔城都要燃放炮仗!」

  一片爆竹之聲,宛如動地之雷,連續不斷,漸漸接近,敢情已出東門。

  火炮聲中,漸漸可以聽到夾著歡呼,和一陣陣鑼鼓細樂,遠遠傳來。

  只見兩面一丈八尺長的豎立繡旗,迎風前導,上繡四個笆斗大的黑字:「卓府龍隊」。

  接著是四面桌面大的對鑼,和二十幾名一式錦衣,手捧樂器的隊伍,吹奏著悠揚細樂。

  這一列隊伍後面,是一名彪形大漢,手上擎著一支一丈來長的彩桿,桿頂上是一個比笆斗還大的珠球。

  那珠球全是用珍珠串成,一經陽光照射,珠光寶氣,映日生輝!

  接著就是九條彩龍,每一條龍的龍頭龍尾,都是用珠寶紮成,由三十六名精壯漢子擎著,煞是壯觀。

  九條彩龍後面,是一輛敞篷馬車,車身雖然並沒什麼裝飾,但氣派很大,車上端坐著一個一身華服的瘦削臉少年,臉含微笑,神采飛揚。

  馬車前後還有八匹駿馬,馬上漢子,一色寶藍勁裝,腰挎佩刀,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模樣,顯然是護院武師了。

  白少輝道:「這人好大的氣派,大概就是城北卓七公子了?」說話之前,只聽望江樓前爆竹齊鳴,九條彩龍,一個彩球,已在樓前舞了起來,從樓上望去但見一條條彩龍,宛如九條彩帶,起伏盤旋,舞得好不起勁!

  白少輝一眼就可以看出這些舞龍的漢子,一個個虯筋凸露,分明都有一身武功。

  而且每一節龍身底下的桿子,都擦得光可監人,分明是熟銅鑄製,如果一旦有事,就是現在的熟銅齊眉棍。

  九條彩龍過去還沒多久,人群中歡呼又起,鞭炮和鑼鼓之聲,又緊接而來!

  前面是兩面足有兩丈來長,滿綴珠旒的長幡,上繡「城南錢府」四個金字。

  後面就是高蹺隊,每人腳下綁著的高蹺架,足有一丈來高,老遠就可看到。

  扮演的是八仙過海、孫悟空大鬧天宮、火燒赤壁、華容道等戲,人數足有一百以上。

  每一齣戲,到了望江樓前,就在廣場上演了起來。

  白少輝看出城北卓府的九條彩龍,個個都似精通武功,因此對城南錢府的高蹺,也留上了意。

  這一注意,果然發現這些高蹺上的人,踩著一丈高的架子,步法輕捷,如履平地,分明都有極好輕功。而且扮演的又都是武戲,在樓前開打,手上所使也都時真刀真搶,表情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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