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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竇金樑是崆峒島主,閱歷較深,立時想到方才自己有意讓劉保祿去殺商老二,他們兩人一逃一追,閃出艙去,至今劉保祿尚未回轉,可能出了事。

  因為這條船乃是商老二的,船上水手,自然都是他的心腹。

  啊!不好,自己五人乘來的是一條快艇,莫要讓商老二搶了去,再命他手下水手,鑿沉此船!

  自己只顧在船中動手,竟然忽略了這一點!

  他一念及此,立即一個轉身,急急朝艙外搶出,舉目四顧,大船邊上,本來停泊自己乘來的快艇,此時早已沒有了影子,大船正在緩緩下沉,甲板上波濤洶湧,海水滾滾灌入船來。

  崆峒島主自然識得水性,但此刻船在大海之中,夜色正濃,竇金樑也不禁心頭大急,口中大喝一聲:「你們還不快退出艙來?」

  他這是招呼那四個使刀的漢子,喝聲甫出,人已腳尖一點,飛身縱上前面較高的一支主桅。

  四個漢子聽到島主的呼聲,也紛紛躍出。

  竇金樑喝道:「快上桅杆。」

  程明山也叫了聲:「小妹子快走。」

  司空玉蘭急道:「小烏呢?」

  原來小烏早已跳在茶几上,朝兩人搖著尾巴。

  程明山一手抱起小烏,一手拉著司空玉蘭的手,急急說道:「小妹子,大概是商老二鑿沉了船,我們快出去。」

  司空玉蘭道:「大哥,你認不識水性?」

  程明山道:「在下不會水性。」

  司空玉蘭咭的笑道:「我會。」

  兩句話的工夫,艙中水已經沒脛,兩人急急掠出艙門,但聽「轟」的一聲,水花四濺!

  原來竇金樑躍上桅杆,已看出情形不對,船底如被鑿破,船桅必然傾側,不須多時,就要橫墮入海,因此他要四個漢子用刀砍斷主桅,五人橫跨桅上,用手划著離開了大船。

  程明山、司空玉蘭掠出艙門之時,正是他們砍斷主桅,划了開去。

  程明山忙道:「小妹子,我們也去把另一支桅杆砍下來。」

  司空玉蘭道:「你把小烏讓我來抱。」

  程明山道:「不成,你抱著牠,就無法照顧自己了。」

  司空玉蘭道:「那怎麼辦,程大哥,我求求你,你不能放下小烏啊!」

  她幾乎要哭出來了。

  程明山道:「誰說我會把小烏放下?」

  他把小烏放到懷中,低低的道:「小烏,乖乖伏著別動!」

  幸虧小烏身體不大,身子勉強塞入懷中,一顆頭還露在外面,仰起頭來,舔著程明山的頭頸。

  程明山也無暇多說,一下躍起,隨手抽出紅毛寶刀,用力砍了兩刀,那支桅杆,雖然較小,但也比海碗還粗得多,這兩刀砍下,再經他一推,就「喀喇」一聲,橫倒下來。

  程明山急忙喝道:「小妹子,快抱住了。」

  身子一躍,跨坐到桅杆中間。

  司空玉蘭也不怠慢,立即飛身過來,一同跨坐在桅杆之上,口中咭的笑道:「我們這樣就可以划到靈山島去了。」

  程明山聽得暗暗搖頭,這裏四下波濤洶湧,看不到半點陸地的影子,這樣雖然一時不會沉沒,但若是沒有人救援,武功再高,也支持不了幾天。

  這一陣功夫,再回頭看去,大船已經緩緩沒入海中,只剩下幾片船蓬,在水中浮了起來,連竇金樑幾人,也已飄流不見!

  程明山道:「這裏離靈山衛較近,我們應該朝靈山衛划,也許還有划到的時候,你知不知道靈山衛的方向?」

  司空玉蘭道:「天色這樣黑,誰看得清,不過不要緊,等天亮了,我就知道。」

  「糟糕!」程明山道:「風浪極大,等天亮了,我們早就不知飄流到那裏去了。」

  一個大浪打了過來,兩個人幾乎被浪頭淹沒!

  波浪從兩人頭上捲過,程明山開不得口,雙腳緊緊夾住桅杆,一手伸過去牢牢抓住了司空玉蘭的臂膀。

  幸好桅杆甚長,浮力也極強,一個浪頭過去,桅杆又浮出了海面。

  小烏好像也知道危險,縮在程明山懷裏,一動不動,等浪頭過去,牠卻「汪汪」的叫了起來。

  司空玉蘭坐在程明山的前面,經他一拉,幾乎貼到他懷裏,她舉手掠掠濕淋淋散亂的秀髮,回頭噗嗤笑道:「程大哥,你怕不怕?」

  程明山笑道:「怕也沒用,現在只好和風浪全力搏板了。」

  司空玉蘭道:「你不是不識水性麼?浪頭打過來,你沒有喝水?」

  程明山笑道:「在下雖然不識水性,但可以摒住呼吸,怎麼會喝水呢?」

  「那就好。」司空玉蘭忽然啊道:「我們忘了,方才應該抓上一兩塊船板,就可以當槳划了。」

  程明山道:「快別作聲,浪頭來了。」

  話聲甫落,又是一個小山似的浪頭,打了過來,但現在兩人都有了經驗,浪頭捲來,就閉住呼吸。好在海浪捲過之後,桅杆會立時浮出水面,就有一陣工夫,可以平靜。

  程明山內功精純,只要雙腿夾住桅杆就好,因此浪頭打來之時,他一手索性圍過去摟住了司空玉蘭的纖腰,一手去遮住小烏的嘴鼻,免得牠喝進海水去。

  小烏雖然不知道摒住呼吸,但牠甚是乖巧,也知道海浪打來的時候,低下頭鑽在程明山的腋下,一動不動。

  這樣一浪接一浪的打來,兩人一犬漸漸都能適應過來。

  司空玉蘭嬌軀也漸漸的後移,幾乎完全偎入了程明山的懷中。

  小烏探出頭來,朝牠主人發出「汪」「汪」的吠聲,那不是惡意的,而是在表示著牠無比的歡欣。

  巨浪一個接一個的打來,司空玉蘭閉著眼睛,絲毫也不放在心上,她偎依在程明山寬闊的懷中,好似有著無比的安全感一般。

  程明山的左手,還摟在她腰肚上,他不敢放開,玉人在抱,柔玉溫香般的嬌軀,緊緊貼在他胸口,他卻像入定的老僧,只是正襟危坐,連一絲綺念也沒有。

  他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是好色之徒,在這樣巨浪滔天,一望無際的大海中,他需要鎮定,才能應付這險惡的環境。

  他當然也明瞭少女的心情,她已經完全信任著他,好像和他在一起,連天坍下來都不用怕。

  他呢?他所憑仗的卻是體力,有體力,才能和大自然的險惡搏聞,要從黑夜支持到天明,從驚濤駭浪中支持到風平浪靜,他們才能得救。

  他支持得住,兩人一犬,都能活下去,他如果支持不住,兩人一犬都將逐波而逝。

  他焉得不謹慎將事,心無旁貸?

  時間當然和平時一樣,不會特別過得緩慢,但在渴望著早些天明的程明山,卻覺得時間過得特別緩慢!

  這應該是最長的一夜了!

  他低頭看看偎在懷中的司空玉蘭,闔著長長的睫毛,好像睡熟了!

  她當然不會在這種時候真正睡熟,她只是在享受著她從未有過的異樣感受,從他身上傳來的溫暖,足以驅除全身浸在冰涼海水中的寒意。

  他不想去驚動她,希望她真正的睡熟了,也可以保持一點體力,等天亮了之後,才能合力划向陸地。

  因此,海上雖然風浪怒吼,但騎坐在一根斷桅上任由風浪衝擊的兩人,卻是十分寧靜。

  過了好像很多時候,程明山抬頭望望天色,卻依然只有子時時光,他心頭不禁漸漸感到沉重起來!

  就在此時,忽見遠處似有一點白影,在波濤中一沉一浮,那白影相距猶十分遙遠,程明山縱然目力過人,也看不清遠處的景物,只覺那點白影,一定是浮在海上的東西了。

  巨浪如此險惡,這點白影會是什麼呢?

  程明山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會是風帆!」

  海上出現了帆船,豈不是救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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