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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凌雲鳳聽到千面教主這句「天生一對」,不禁羞得粉臉緋紅,低下頭去!

  衛天翔自從入室之後,心中感到十分納罕,千面教為惡武林,有目共睹,何以武當前代掌門紫雲真人會親筆寫那副語氣推崇的對聯相贈?

  崔大嬸帶著自己,原是為了江湖上有人神秘失蹤,經多方查探,知是千面教所為,因此懷疑當年自己父親失蹤,也許和千面教有關,才夜入雲台,一探究竟。

  如今雖知自己父親和他們無關,但他們擄劫武林高手,冷藏寒冰地獄,自己固然不知其中原委,至少千面教是一個江湖上的邪惡組織,崔大嬸何以對千面教主,一面相識,不僅談得十分投機,而且口氣之中,好像自己行走江湖,還要千面教的人協助似的。

  心中這麼一想,不覺疑念叢生?

  千面教主見兩人依然站著,不由柔聲道:「咳!孩子,老身不是外人,你們快坐下來好說。」

  衛天翔只覺千面教主的聲音親切無比,同時也越聽越熟,但也越想不起來,他心念疾轉,並沒依言落坐,忽然拱手道:「晚輩心中有兩件事,要向教主請罪。」

  千面教主親切的目光,始終盯在衛天翔臉上,沒有離開過,此時給衛天翔突然一說,似乎微怔了怔,和藹地道:「孩子,你不必拘泥,坐下再說好了。」

  衛天翔和凌雲鳳雙雙落坐,然後欠身道:「晚輩數月之前,因忿貴教堂主郝飛煙暗施迷藥,挑了貴教白沙分堂。」

  千面教主絲毫沒有動氣,淡淡一笑,道:「郝飛煙兩次出山,老身因他武功不弱,委以本教外三堂堂主,原想他改過向善,那知野心未馴,仗著幾個外援,另創七老會,韋少俠和白沙分堂的誤會,不必介意。」

  衛天翔又道:「貴教紫品護法少林智覺禪師,敗在晚輩手下之後,貴教金品護法任氏雙傑,攔路尋仇,出手歹毒,又為晚輩失手誤殺……」

  千面教主微微搖手道:「老身都已知道,智覺禪師另有因果,韋少俠不可在江湖露口,至於任氏雙傑,原由郝飛煙所引進,又是白駝門下,他們師長和副教主也是舊識,才留在教中,韋少俠既已失手誤殺,老身不作偏袒,倒也罷了,只是……」

  說到這裏微微一頓,又關切地道:「碧眼神君極為護犢,此事老身當令副教主鴆羅婆從中化解,不過韋少俠行走江湖,也得留意才好!」

  衛天翔說出自己挑了白沙分堂和誤殺她手下兩位金品護法,千面教主不但不加怪罪,反而要鴆羅婆替自己化解,心中大感奇怪,一面答道:「晚輩蒙教主見宥,至為感激,不過晚輩還有一事,要向教主請教。」

  說到這裏,伸手從懷中掏出兩張人皮面罩,切齒地道:「晚輩學藝衡山,曾蒙一位不知名的人,贈送兩張人皮面罩,約晚輩和家叔赴會雁蕩。不想此人蛇蠍居心,晚輩遲到一步,家叔慘遭毒手,這面罩因是貴教之物,晚輩斗膽,想懇請教主,代為一查。」

  千面教主沉吟道:「本教數十年前,原由千面神魔韓湘所創,從老身接掌之後,把面罩顏色定為『紫金護法,青黑香主』,人各一具,但為了和從前略示區別,每具都印有暗記,你這兩張面罩,讓老身瞧瞧!」

  侍立身後的青衣小婢,立即從衛天翔手上,接過面罩,雙手呈上。

  千面教主只瞧了一眼,依然交給侍婢送還,一面笑道:「韋少俠這兩張面罩,並無本教暗記,想是當年韓湘流落江湖之物,老身也無法追查。」

  衛天翔知道教主所說不假,自己想從面罩上查究殺害六位叔叔的仇人,又成泡影,心中不期大感失望,只好把面罩收起,揣入懷中,那知手指觸到藏在懷中的一支假金劍令,後來就出現了千面教的人,莫非這假金劍就是千面教所偽造,果然如此,那麼六位叔叔之死,也是千面教下的毒手了!

  他心念疾轉,再也無暇思索崔大嬸何以和千面教主一見投契?猛地俊目放光,大聲道:「那麼晚輩尚有一事請教,晚輩前在揚州,目睹閻北辰接到當年武林盟主衛大俠的唯一信物『金劍令』,閻北辰便被貴教擒來。爾後晚輩在無毒山莊,又目睹毒叟唐炎常接到『金劍令』之日,貴教三位紫品護法,又隨著現身,這假造『金劍令』的,想來就是貴教了?」

  他說到這裏,右手突然揚起,手中赫然執著一支黃金小劍,雙目炯炯,兩道棱光往千面教主逼去!

  千面教主黑紗蒙面,雖瞧不清切,但她端坐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震!

  崔氏也神色一變,沒等千面教主開口,急急叫道:「韋賢侄,你……」

  千面教主瞬即鎮定,依然慈藹地道:「老身也正因此事,感到困擾,只是……唉!老身已飭令他們,正在追查之中。」

  衛天翔冷哼一聲,朗笑道:「教主如此說法,晚輩兩次目睹,未免太巧合了。」

  崔氏低喝道:「韋賢侄,不可對教主無禮。」

  千面教主黯然說道:「韋少俠將來自會明白,有許多事,現在還言之過早,你信不過老身,總該信得過崔夫人。」

  崔氏點頭道:「韋賢侄,教主說得不錯,怨有頭,債有主,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唉,時間不早了,咱們打擾教主,也該告辭了。」

  千面教主目光中流露出異樣神光,瞥了衛天翔一眼,點頭道:「崔夫人有事,老身不敢強留。」

  一面卻從身上解下一個絲囊,遞到凌雲鳳手上,慈聲道:「這是辟邪珠,能辟諸毒,老身無以為賜,就給姑娘作個見面禮罷!」

  凌雲鳳向娘望了一跟,只見崔氏臉含微笑,點頭道:「鳳兒,既是教主賜你,還不謝了?」

  凌雲鳳只得收下,千面教主望著衛天翔道:「韋少俠,你年事還輕,經驗不足,行走江湖,切忌衝動,什麼事,都要聽你崔大嬸的。」

  衛天翔心頭,泛起一種不可解釋的感動,因為千面教主說得極為誠摯,這種口吻,只有慈母,才會叮囑遊子,他在這一刻,覺得這熟悉的聲音,特別好聽,使人不禁油然生出依戀!他抬頭望了千面教主,點了點頭。

  突然,他發現千面教主蒙面黑紗中那兩道湛湛神光,有點模糊,那似乎包著水珠,但崔大嬸已起身和千面教主作別,青衣侍女,打起棉簾送客。

  走出大悲庵,天色已經黎明,晨風吹著衣衫,拂拂有聲,山林田野,都堆上銀裝,好像這一片大地上,沒有罪惡,到處都是純潔!

  他們踏雪而來,又踏雪而去。

  凌姑娘自從進了千面教主精舍之中,一直沒有說話機會,但她坐在一旁,察言觀色,總覺得千面教主一定和娘說了什麼,因為娘的語氣,和千面教主的態度,都有許多可疑之處。

  三人一路疾走,奔下山崗,凌姑娘瞧瞧四外,沒有人跡,忍不住問道:「娘,那泰岳老人呢?」

  崔氏隨口道:「他早已走了。」

  凌雲鳳訝道:「開碑手董文奇,不是還囚在寒冰地獄嗎?他既為師弟而來,怎會撒手不管了?」

  「嗯!」崔氏應了一聲,才道:「其中緣故,娘也不大清楚,也許泰岳老人認為千面教主的做法是對的。」

  「她這做法是對的?」

  凌雲鳳睜大眼睛,望著她娘,忽然哦道:「娘,我知道啦,千面教主一定和泰岳老人說了什麼?泰岳老人才不管師弟之事,撒手而去。」

  崔氏驚奇地瞧了女兒一眼,道:「鳳兒,咱們離開這兒以後,你可不准亂說!」

  凌雲鳳眨著眼睛,心中大樂,故意小嘴一嘟,不依道:「這裏又沒有外人,娘,你說說,我猜得對不對咯?」

  崔氏漫應道:「也差不多。」

  凌雲鳳呵的笑了一聲,拍手道:「啊,我知道了,千面教主也一定和娘說了什麼。」

  她側擊旁敲,這會才轉入正題!

  崔氏笑叱道:「鬼靈精,你在套娘的口風!」

  衛天翔也有點恍悟,但他不便插口,只是望著崔大嬸,臉上也露出希冀之色。

  崔氏瞧著兩人神色,嘆了口氣,道:「娘對你們,還有什麼不好說的?只是……唉!不是娘不肯說,總之,此事關連重大,眼前還不到時機,洩漏出去,反而不好,到時你們自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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