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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崔氏瞧著這對小兒女,心中好像定了一件心事似的,十分高興,但接著又皺眉道:「老身倒是擔心賢侄此去雁蕩,千面教的人,絕不死心,也許會另出花樣。」

  凌雲鳳杏眼一睜,氣道:「娘,都是你咯!這種人昨晚不把你們除了,免生後患,要是換了女兒,少說也得廢去武功,瞧他們還作惡不?」

  衛天翔忙道:「昨晚小侄只是一時大意,誤中暗算,憑人妖飛煙和金面二郎兩人,小侄自問還能對付得了,何況六位叔叔,諒來也可陸續趕到,目前為期已近,小侄這就拜別。」

  鳳姑娘聽說衛天翔立時要走,不禁微微一呆,臉上笑容,立即化作離愁,黯淡下來,一雙妙目,望著他脈脈含情,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崔氏知衛天翔此行,關係重大,只得點頭道:「賢侄既然有事,老身也不好強留,哦!老身差點忘了,點蒼萬大俠曾說三月之後,叫你到金陵找他,咱們也就在金陵見面好啦!」

  衛天翔唯唯應是,當下收起人皮面罩,便和崔氏母女作別。

  凌雲鳳隨在她娘身後,長睫之中,隱包淚水,依依惜別,崔氏又一再叮囑他路上小心,衛天翔心頭也不由泛起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別過兩人,大踏步往前走去。

  這次他照著崔氏指點,取道玉山入浙,經江山,衢州、龍游、遂昌、青田,到達樂清。

  正好是九月初八,重陽前夕,他可不敢逗留,在虹橋吃過晚餐,一腳趕到山下芙蓉村,找了一家山家,借宿一宵。

  衛天翔因為這一路上,六個叔叔,竟然一個也沒有遇上,心中未免有點焦急,何況聽古叔叔的口氣,自己身世之謎,明天就能揭曉,他興奮得整個晚上,輾轉反側,那能睡得著覺,眼睜睜瞧著天色黎明,便已起身,結束停當,取了一小錠碎銀子,謝過山家,便開始往山上走去。

  雁蕩山共有一百另兩個山峰,這是指有名的而言,其餘沒有名字的,還不知多少。

  雁蕩之名,因為山頂上有一個天池,終年不涸,每到秋天,有鴻雁來迴翔其上,因而得名。

  據說以前有一位印度高僧,到中國來,他說當在「以花名村,以鳥名山」的地方,建立道場,後來走到雁蕩,便認為即是此地,所謂以花名村,即指山下的芙蓉村,以鳥名山,當然就是雁蕩,此後陸續來了五百個和尚,便是現在各大叢林大供奉的五百羅漢,雁蕩也成了我國佛教聖地。

  衛天翔急於找尋六個叔叔,從靈峰寺沿著綿長山路,運到靈巖寺,差不多已是中午時分,依然一個也沒有碰上,而且連古叔叔約定的標記,也沒有發現。

  這天正是重陽佳節,前山兩寺之間,重九登高的騷人墨客,絡繹不絕,有的還指手劃腳,咿哦吟詠,那座峰名叫做「聽詩叟」的高峰,卻真活像一個老翁,似乎又支頤俯首,在聽人誦讀詩句!

  但衛天翔此時那有時間欣賞,尤其在這些遊客身前,又不能施展輕功,所以只好加緊腳步,往前走去。

  不多一會,堪堪走近展旗峰下,目光一瞥,只見山秤右側一處石壁上,有人用石塊畫著一隻蝴蝶,振翅欲飛,栩栩如生!不由大喜過望,這不是無敵金錢謝叔叔的記號嗎?他老人家果然就在峰上!

  心中想著,就往仄徑上奔去,這展旗峰,宛若一支大旗桿,矗立百仞,四面全是峭壁絕巘,只有一條滿生苔蘚的羊腸細徑,盤曲其間,不但遊人無法攀登,就是當地鄉人,也極少上去。

  衛天翔提氣而行,施展草上飛輕功,一條人影,宛若貼壁而飛,約摸頓飯光景,便已登上峰頂,只覺罡風勁冽,吹得身上長衫獵獵欲飛!舉目四顧,峰頂上除了幾塊兀突怪石,那有謝叔叔的人影?

  心下不由大奇,峰下石壁上畫著謝叔叔的記號,振翅向上,分明人在峰頂,何以不見蹤跡,難道謝叔叔已經下峰去了?但登峰小徑,僅只一條,除非謝叔叔會飛!

  心中想著,腳下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發現一支石筍上面,又畫著一隻蝴蝶,那蝴蝶展翅平飛,意似向左!衛天翔目光不期跟著往左邊瞧去!咳!這那還有路?只見一條巨索,一頭套在一柱石筍根際,另一頭卻橫過百丈遙空,一直通到對面天柱峰峰尖!

  這一條飛索,既不是四川劍閣的古棧道,因為棧道尚係鑿壁附足,依巘搭架,驚而不險。也不同於華山的長空棧,鐵鏈橫鎖,上鋪木板,險而不絕!

  這條吊索,只不過是一根較粗的山藤,隨風飄蕩,橫架兩峰之間,別說走過去,就是看看,也會使人目眩心怵!偏偏謝叔叔,就會在石筍上畫個記號!那麼他一定從這根吊索上走到天柱峰去了。

  衛天翔如果沒有修靈君貫注真氣,替他逆轉經脈,練成修羅門百十年來無人練成過的「逆天玄功」,此時也只好望索興嘆。

  可是目前的他,「逆天玄功」,已有五成以上火候,尤其幾天之前,崔氏母女,還給他服了兩顆稀世靈藥「雪蓮子」,是以面對長索,自問還足可過去。

  當下提住一口真氣,飛身落到索上,足尖輕移,衣袂凌風,人像箭一般往峰外滑去,瞬息之間,業已飛到中途,目光落處,幾乎使他失聲大叫,差點立足不穩!

  原來離他身前不遠,正有一個身穿灰色長衫的瘦小個子,背脊朝天,兩手兩腳,環抱著山藤,呼呼大睡!

  因為他把半邊臉孔,擱在山藤側面,瞧不清面目,只見頭上盤著一條花白小辮,敢情還是一個老者。

  衛天翔這一站定身子,天風呼嘯,山藤搖晃加劇,倍感驚心動魄!

  那瘦小老者,卻似乎睡得十分舒適,腰身微拱,屈腿換臂,像在床上翻身似的,換了一個位置,依然鼾聲如雷!

  這一動作,當真驚險萬狀,直把衛天翔驚出一身冷汗,急急叫道:「老丈……你……你請醒一醒!」

  那知山藤被對方這一躬身翻側,晃動更加厲害,同時因為上面有兩個人的重量,發出輕微的「吱吱」聲響,大有裂斷之虞!

  衛天翔心頭一慌,感到腳下不好著力,急忙提氣穩身,一面又大聲急叫:「老丈……老丈……」

  「好小子,你窮嚷些什麼?我老人家難得找到一個好所在,想安安穩穩睡上一覺,在這裏總沒人打擾了罷,偏偏會撞上你這個渾小子,大驚小怪的嚷個不停,真是要我老命,有本領,不會從我老人家身上跳過去,把我瞌睡蟲嚷跑了,瞧我放過你才怪……」

  那瘦小老者連頭也不抬,眼也不睜,大聲吆喝了幾句,依然抱藤大睡。

  衛天翔瞧著他有點哭笑不得,心想他既然這麼說法,自己就從他身上縱過去罷,反正他躬著身子,一共只有三尺來遠,自己凌空掠藤而過,只要瞧瞧落腳所在,尚非難事,心中想著,這就猛吸了一口真氣,足尖輕點,自己憑空縱起,越過老者身上,往藤上落去。

  那知身形才起,忽然覺得好像有人,在自己懷中掏了一把。

  不! 自己明明看好落腳之處,不知怎的,一下無巧不巧踩在老者盤在頭頂的小辮子上,腳下一滑,差點失足墮下!

  差幸自己提住真氣,百忙之中,穩住身子,但也已驚出一身冷汗,急急往前掠去,耳中聽到身後那個瘦老者破口大罵:「渾小子,你瞎了眼睛撞魂,硬生生把我老人家的瞌睡蟲趕跑……」

  衛天翔聽得又好氣又好笑,不再理他,提氣掠身,往天柱峰尖走去。

  不多一會,已到山藤盡頭,堪堪縱落身子,連大氣還沒吁出一口,驀地頭頂上,有人大聲喝道:「好小子,你才來?我老人家已在這裏等候多時,就要問問你。小子到底和我老人家有什麼過不去?硬要把我瞌睡蟲趕跑,你說!你說!」

  衛天翔驀地一驚,聞聲瞧去,只見峰頂一塊大石上,不是端坐著一個頭盤小辮,身穿又寬又大灰色長衫的瘦小老頭,此人五官擠在一起,頦下留著山羊鬍子,厥狀甚怪!

  他身邊放著一個檀木鏤花小盒,手上正把玩著一支金光燦燦的小劍,一眼瞧到自己,就放下金劍,顫巍巍的手指著自己,大聲喝問,好像十分生氣!

  他分明就是抱藤大睡的瘦小老頭,自己越過他身子,掠藤走來,他還在睡覺,怎會趕到自己前面?啊!他……他手上把玩的那支小金劍,和「正義之劍」一模一樣,這……

  衛天翔趕緊伸手一摸,誰說不是,端端正正藏在懷中的金劍,連木盒都早已不翼而飛!

  「渾小子,我老人家問話,為什麼不說?你……你欺侮我老人家又老又窮,連覺也睡不起?你趕去我瞌睡蟲,你賠得起?你……你這渾小子,你說,你說呀!」

  瘦小老頭越說越氣,手舞足蹈,竟然大放胡賴!

  衛天翔心中明白,自己一定遇上了前輩奇人,當下走前幾步,恭恭敬敬作揖道:「老丈息怒,小可為了找尋幾位叔叔,冒犯老丈之處,小可情願領罰。」

  瘦小老頭小眼睛骨碌一轉,冷冷地道:「小子,你願意領罰,此話當真?」

  衛天翔道:「小可冒犯老丈,禮失在我,自然願意領罰,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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