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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衛天翔經崔氏一說,果覺饑腸轆轆,一面向崔氏道謝救命之恩,一面也不再客氣,在椅上坐下,凌雲鳳替衛天翔和娘裝好稀飯,自己盛了一碗,在旁邊坐下。

  崔氏笑道:「衛少俠千萬不可如此說法,不但令叔對老身恩深如海,少俠又是為老身之事而來,些許微勞,何足掛齒,不過老身瞧少俠很少在江湖上走動,怎會和千面教的人,結下樑子?」

  衛天翔喝了一口稀飯,驚奇地道:「千面教?小可確如夫人所說,還是第一次出門,從沒和千面教有過什麼過節。哦!小可想起來了,聽他們口氣,好像是為了小可的人皮面罩而起,只是……只是這人皮面罩,它的來歷,小可也弄不明白……哦!夫人怎會知道小可誤中賊人迷藥,趕來相救?」

  崔氏微微一笑,說道:「說來也是湊巧,昨天老身和小女剛從童家莊出來,在路上瞧到衛少俠單騎一人,匆匆上道,那知過了一會,又瞧到衡山袁長老的門人金面二郎,緊跟在少俠身後,老身因衛少俠為了老身之事,和他在言語上有過衝突,心想此人狂妄自大,莫要懷恨在心,對衛少俠有甚不利?如論真實武功,單打獨鬥,衛少俠自然絕不會吃虧,但江湖上譎風詭波,人心險惡,如果乘隙下手,武功再高,也防不勝防……」

  衛天翔脫口啊道:「原來那紫膛臉的,果然是他,難怪小可覺得口音極熟!」

  崔氏冷哼了一聲道:「衛少俠且聽老身說下去!」

  她微微一頓,又道:「那時覺得事有可疑,正待暗暗追蹤,那知在金面二郎身後不遠又有兩騎馬,遠遠追了下來……」

  衛天翔忍不住道:「那又是誰?」

  崔氏道:「點蒼雙雁,老身當時還道他們和金面二郎是一路的,這就和小女兩人,暗中跟在點蒼雙雁身後。

  「直到晚上,他們在觀音堂附近一片樹林中暗暗商量,說出金面二郎和人妖郝飛煙互相勾結,要計算衛少俠。兩人論武功絕非人家對手,又因為一路只是跟在金面二郎身後,所以連衛少俠落腳何處,都一無所知,甚感焦灼,老身才知道他們點蒼雙雁,也是為衛少俠追下來的。」

  衛天翔聽說點蒼雙雁,為著自己追來,不由心中大為感動。

  凌雲鳳瞟了她娘一眼,叫道:「娘,你和衛少俠只顧說話,稀飯快涼了呢,不會吃了再說?」

  崔氏瞧衛天翔果然停著筷在聽自己說話,不由笑道:「衛少俠,我們還是邊吃邊說吧!」

  衛天翔依言喝了幾口,只見凌雲鳳嬌笑道:「那麼還是讓女兒來說罷。」

  崔氏笑了一笑,凌雲鳳道:「後來,娘就現身相見,決定由萬大俠兩位到鎮中找尋衛少俠,娘和我隱身觀音堂附近,監視人妖郝飛煙和金面二郎,那知萬大俠他們離開不久,衛少俠已單騎趕來,娘和我就暗暗跟在你身後,進了觀音堂。哼!原來那金面二郎怕你認出,還戴了鬼面罩,後來,你被人妖暗施迷藥,昏倒地上,娘……娘……娘……」

  鳳姑娘說到這裏,忽然娘娘的娘不出來!

  啊!她粉臉發赧,連耳根子都紅了起來!

  衛天翔正聽得緊要關頭,一雙星目,緊盯在姑娘臉上,心中大惑不解!

  鳳姑娘白了他一眼,臉上更紅,崔氏瞧著女兒,只是微笑,鳳姑娘又羞又急地道:「我不說了!」

  崔氏笑道:「衛少俠又不是外人,何況當時情形緊急,救人要緊,這有什麼好怕羞的?你不說,娘說,當時老身不防郝飛煙發動得如此快法,衛少俠中他迷藥,立即昏倒地上,心中一急,就命鳳丫頭抱起衛少俠先走。」

  衛天翔聽到自己由凌雲鳳姑娘抱著出來,一張俊臉不由也羞得通紅,暗想難怪姑娘家說不出口。心中想著,忍不住偷偷往鳳姑娘瞧去,趕巧鳳姑娘一雙妙目也往自己瞧來,四道目光驀地一接,鳳姑娘含著嬌羞,很快躲開目光,衛天翔也渾身一陣燥熱,心頭猛跳。

  崔氏又道:「老身躲在暗處,賞了他們一人一片竹葉,等鳳丫頭走遠,那人妖還說了一句:『就算你逃出觀音堂,能夠逃得過千面教嗎?』

  「千面教這個名稱,老身還是第一次聽到,不知是些什麼?後來正好在半路上和點蒼雙雁相遇,一齊回到老身這裏,那時衛少俠還昏迷不醒。萬大俠聽老身一說,顯得十分震驚,他深感奇怪,何以袁長老的衣缽傳人杜振宇會和人妖郝飛煙沆瀣一氣?而且千面教已有三十多年,沒聽江湖上人說起,不想竟會死灰復燃,在這裏出現,這兩下一對照,可見人妖和金面二郎已經被千面教的人拉攏,這麼一來,江湖上可能會引起一場巨變。

  「他們要趁各派之人,還沒有走遠,替大家送信,多加戒備,就急著要走,一面要老身等衛少俠醒轉,代為轉告,此去雁蕩,一路千萬小心,尤其不可再戴面罩,老身這才知道衛少俠原來也戴著面罩呢!」

  說到這裏,接著又道:「衛少俠江湖經驗,還嫌不足,不知此去雁蕩,可有什麼急事?」

  衛天翔被她問得一時甚難回答,臉上一紅,囁嚅地道:「小可這次下山,原是為了趕赴雁蕩。」

  說到這裏,忽然覺得自己和昨晚所說,專程奉命趕來,排解兩家糾紛,大有矛盾,但心中一急,一時更難轉彎。

  幸虧崔氏好像並未留意,微微點頭道:「衛少俠既然奉有衛大俠之命,有事雁蕩,自然不會有失,只是老身聽萬大俠口氣,似乎這千面教非同小可,如果衛少俠回山覆命,千萬請衛大俠以蒼生為重,替武林主持正義,功德無量!」

  衛天翔聽她還當自己奉命行事,那裏知道自己身世,到目前還是個謎,茫茫天涯,何處去找生身之父?想到這裏,不禁心頭一酸,星目之中,隱包淚水,叫了一聲:「夫人……」底下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崔氏昨天遞還金劍,發覺衛天翔在接劍之時,雙手微微顫動,目光隱含淚水,已經暗起疑竇,此時眼看自己提到江南大俠,這少年人又臉色微變,聲音咽哽。

  同時想起江南大俠在十三年前,突然隱去,事出離奇,這還可以說江南大俠封刀歸隱,不問塵事,但他侄子一身武功,造詣已極深厚,行走江湖何用戴上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難道其中還有隱情不成?

  心頭一怔,立即溫言道:「衛少俠想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老身母女,身受衛大俠鴻恩,不敢說什麼圖報,但衛少俠如不見外,老身我也可略效棉薄。」

  衛天翔從小離開家庭,十三年來除了古叔叔對自己十分和藹之外,那有什麼人向他溫言安慰,何況崔氏是一個老婦人,慈祥之中,另有一種感人的母愛。

  衛天翔瞧著她,忽然想起自己母親,鼻孔一酸,再也忍不住,雙行清淚,從他晶瑩如玉的臉頰上,直掛下來,起身作揖道:「夫人,實不相瞞,小可其實並非奉家叔之命而來,而且小可也沒有叔父。」

  這下可把崔氏聽得大感驚奇,一面欠身道:「衛少俠不可多禮,快請坐下,那麼不知少俠你是奉何人之命來的?」

  衛天翔搖了搖頭,道:「小可只是前往雁蕩赴約,路過此地,並沒奉何人之命。」

  凌雲鳳張著雙目,又好奇又關心地道:「那麼少俠你是不是姓衛?」

  衛天翔答道:「小可除了姓衛名天翔之外,至今身世還是個謎。」

  接著就把自己遭遇,簡略說了一遍。

  崔氏感動拭淚道:「衛少俠見義勇為,替老身洗刷不白之冤,此種襟懷,已和衛大俠相似,修靈君所說少俠即係衛大俠哲嗣一點,老身亦深有此感。十五年前,老身和衛大俠雖只有一面之識,但瞧到衛少俠的身材容貌,和當年衛大俠簡直神似已極。

  「至於六丁甲何以始終不向少俠說明,修靈君的猜想,也極為中肯,以衛大俠的武功為人,絕不至無故失蹤,或遭人暗算,少俠毋庸擔心,老身本意,原想皈依我佛,終老此山,如今既然衛大俠有事,老身說不得也要帶著鳳兒,到江湖上走走,也好打聽衛大俠下落。」

  衛天翔感激地道:「為了小可之事,怎好勞動夫人和姑娘下山。」

  凌雲鳳一聽娘肯帶自己到江湖上去,不由喜上眉梢,嬌笑道:「娘,你瞧他又在客氣啦!夫人、姑娘的,聽來多彆扭?」

  崔氏瞧著衛天翔,又瞧瞧自己女兒,真是一對璧人,何況知女莫若母,女兒的心意,做娘的焉有不清楚之理,臉上不禁綻出從沒有過的笑容,一面點頭道:「鳳兒說得不錯,衛少俠如果不見外的話,大家也不是外人,就叫老身一聲大嬸,和鳳兒也可兄妹相稱,今後要方便得多。」

  鳳姑娘星眼一瞟,看到娘臉上的笑意,就知她老人家一定猜出自己心意,不禁粉面一熱,低下頭去。

  衛天翔只覺崔氏和藹得有若慈母,一時千愁萬感,齊都湧上心頭,連忙起身拜道:「如此小侄就拜見大嬸,鳳……鳳妹。」話聲出口,又是一陣臉紅心跳。

  崔氏含笑道:「這就是咯!鳳丫頭,你還不改口叫翔哥哥?」

  凌雲鳳紅生雙頰,低頭輕笑,低低的叫了一聲:「翔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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