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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這一著,又出乎范子雲的意外,暗想:「黑衣人既是遵命而來,一切均依照指示而做,黃蠟臉漢子還要暗中尾隨他下去做什麼呢?他尾隨黑衣人,自然必有緣故。」

  范子雲心念一動,也悄悄的跟著黃蠟臉漢子身後,一路回奔,不大工夫,又已回到三十里鋪。

  前面的黑衣人一直走到街尾,那是一座高大的莊院,圍牆砌得很高,顯得十分氣派,一望而知是當地的大戶人家,但黑衣人卻一直繞到莊院左首,才縱身而起,越牆而入。

  黃蠟臉漢子略為躊躇,就跟蹤掠起,飛上牆頭。

  范子雲知道這兩人都是心思極細之人,不敢打草驚蛇,悄悄往後掠出三五丈遠,再飄身躍登圍牆,立即伏下身來。

  這一陣工作,黑衣人已然不見,只有黃蠟臉漢子悄悄的掩上石階,折入一條長廊,掩掩藏藏的往裏行去。

  他自然是緊跟在黑衣人身後而行,只要盯著他,就不會錯了,三條人影,在長廊間曲折而行,很快就折入另一院落,這是一個相當清幽的別院,庭前種了不少花木,夜色之中,花影扶疏,清香撲鼻!

  階上一排三間,東首一間花格子窗上,還隱隱透出燭光。

  黑衣人到了此地,才舉手摸了摸帽沿,口中輕輕咳嗽了一聲。

  只聽窗內有人沉喝一聲道:「什麼人?」

  黑衣人道:「薛總管,是貧僧。」

  室中人大笑道:「原來是無塵和尚,快快請進。」

  房門啟處,迎出一個身穿藍袍的漢子,把黑衣人迎了進去。他們相偕入屋之時,黃蠟臉漢子和范子雲先後隱入了庭前花叢之中。

  范子雲心中暗道:「原來那黑衣人竟是和尚,法名叫做無塵,只不知這薛總管是誰?」

  黑衣人進入屋中,隨手摘下了頭上的氈帽,從紙窗中望去,果然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和尚。

  只聽薛總管低聲問道:「大師前去金神墩,想必已求到神簽了?」

  現在范於雲明白了,那灰鴿是飛到薛總管這裏,再由薛總管通知無塵和尚的了。

  由此看來,薛總管是他們的聯絡人,無塵和尚則是這三十里鋪哪一個廟中的掛單和尚,並非當家,故而消息須得有人傳遞,像這樣的大戶人家,有飛鴿飛入,才不會引人注意,若是飛到哪一個廟裏去,而接信的若非當家和尚,自然不妥了。

  只聽無塵和尚低沉的笑道:「求到了,上面要貧僧去辦一件極為重大的事,貧僧立時就得動身,特來向薛總管辭行的。」

  趕了五、六十里路,特來辭行,可見兩人交誼極厚了!

  薛總管笑道:「大師好說,咱們兄弟,何必客氣?」

  無塵和尚道:「不,貧僧這一年來,寄住大關寺,多承薛總管關照,而且貧僧的行蹤,也只有薛總管一人知道……」

  薛總管道:「大師何須說這些話?」

  無塵和尚道:「貧僧非說不可,因為貧僧此行任務,十分機密,不能有絲毫洩漏……」

  薛總管大笑道:「這個大師只管放心,兄弟和大師有過命的交情,這一年來,兄弟給你傳遞密柬,幾曾出過差錯?」

  「說得也是。」無塵和尚森笑道:「貧僧所以巴巴的從幾十里外趕來,就是要叮囑薛總管一句,此事萬萬不可有第三者知道……」

  「啊!」薛總管突然驚「啊」一聲,顫聲道:「你……你……」

  他好似突然之間,受到了嚴重的襲擊!

  無塵和尚陰笑道:「貧僧和總管雖有數十年交情,但貧僧的行蹤,絕不能有一個人知道,這是不得已的事,老哥中的是『化血針』,一個時辰,即將身化膿血,毛髮無存,但貧僧日後會超渡你的。」

  「你……好狠毒……」薛總管雙手撐著桌子,身子已然搖搖欲倒,突然伸手拉到他案右的一根繩子。

  這一下,但聽一陣「鈴」「鈴」的鈴聲,突然大作!

  不用說,是薛總管在臨死之前拉動了他們莊中的警鈴,無塵和尚大吃一驚,急忙把氈帽覆到頭上,「砰」然一聲踢開花格子窗,飛身穿窗而出。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但莊中警鈴一響,立時有四五條黑影從牆頭撲進院子,只要看他們捷若猿猴,身手俐落,顯見是久經訓練,武功全非弱手。

  無塵和尚堪堪破窗而出,五條人影已從牆頭縱落。有人大聲喝道:「什麼人,敢夜闖齊莊,還不站住?」

  喝聲中,五個勁裝漢子各自掣刀在手,圍了上來。

  無塵一看勢頭不對,口中沉哼一聲,身形倏然欺上,雙手疾發,右手一掌,拍向左首漢子,身子隨著右轉,左手又是一記「龍尾揮風」,朝身後揮出,拍向他右首漢子。

  這兩掌不但出手甚重,掌力奇猛,而且有聲東擊西之妙。

  左首漢子不敢硬接,急忙手抱單刀,向側躍開,右首漢子看他明明向左欺去,更不防他會揮掌往自己擊來,等到發覺,一團勁風已經橫掃而至,一時之間,同樣被逼得後退不迭。

  范子雲看得暗暗忖道:「這和尚一身功力,倒是十分精湛!」

  無塵和尚劈出兩掌,把對方二人道退,哪還猶豫,雙足一點,身如灰鶴凌空,嘶的一聲,朝牆頭飛射過去。

  其餘三個漢子眼看無塵逼退同伴,想趁機逃走,口下同聲喝叱,飛身撲起。

  剛才被逼退的兩個漢子也一退即上,跟著大喝:「好個賊子,你還想逃麼?」

  五道人影有如流星追月,先後跟蹤飛掠過去。

  就在他們紛紛撲起的一剎那間,但聽悶哼乍起,「噗」「噗」連聲,五個人還沒縱上牆頭,就同時一個翻身,跌墜下來。無塵趁這機會,早已越牆而去。

  這時但聽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接著有人沉聲道:「薛總管,是何方朋友光臨寒莊。」

  隨著話聲,從長廊一道月洞門外,走進三個人來。

  這三人當前一個是五十出頭的人,生得白臉團團,身軀略嫌肥胖,濃眉細目,走起路來一搖一擺,頗有氣派,一望而知就是這座莊院的主人。

  第二個是手持一支三尺長旱煙管的青袍老者,年約六旬,短眉凹目,炯炯有光。

  第三個是腰束玉帶,身佩長劍的藍袍中年人,看去不過四十出頭,貌相白皙,看去極為溫文。

  這三個人才一出現,那五個漢子已從地上掙扎著站起,一齊躬身道:「小的見過莊主。」

  那身軀肥胖的莊主眼看五人雖然掙扎著站起,但行動之際,似有極大痛楚,忍不住問道:「你們怎麼了?」

  其中一人躬著身道:「回莊主,小的全身酸麻,使不出一點力氣來。」

  手持長煙管的老者微笑道:「二弟,他們中了賊人暗算。」

  隨著話聲,走到那說話的莊丁身側,伸出手去,按在他背後腰部,然後往外一吸,攤開手掌,微哂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

  原來他掌心赫然多了一支寸許長,細如牛毛的銀針!

  那莊主驚異的道:「掌門人,這是哪一派的銀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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