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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范子雲因相距尚遠,急忙跟了過去,才發現那是一家小客店,只在門口懸著一塊長方木板招牌,寫著「如家老店」四個大字。

  范子雲在大街上走了一轉,發現這個鎮甸,茶樓酒肆,共有三四家之多,但客店卻只此一家。

  想來這三十里鋪,北離舒城只有三十里,南離桐城也只有三十里,兩處都是通商大邑,故而中途打尖的人多,落店投宿的人少,除非在附近有事,才會在鎮上落腳了。心中想著,也就走了回來,朝客店門口行去。

  這時方是晌午時光,並非投宿的時候,范子雲跨進店門,店夥感到有些意外,連忙迎了上來,陪笑問道:「客官是找人?還是要住店?」

  范子雲道:「我是在北峽山走迷了方向,昨晚一夜未睡,方才找到這裏,要一間清靜的房間,你們可有上房?」

  店夥一聽要住店,臉上笑意更濃,連聲應道:「有,有,小店有三間清靜上房,專備過路官眷休息之用,不但清靜,一切傢俱,俱是最上等的,就是通都大邑的上房,也未比得上小店呢,客官看了,一定滿意,你老請隨小的來。」說罷,立即前面領路。

  范子雲跟著他到後進,登上樓梯,長廊上一排三間,面臨小天井,果然十分幽靜。

  店夥伸手推開房門,讓范子雲走在前面,房間相當寬敞,陳設也還不俗,這就點點頭道:「好,就是這一間好了。」

  店夥匆匆退出,一會工夫,沏了一壺茶送來,陪笑道:「客官請用茶,這是上選的香片,專為達官貴客準備的,你老一喝就知。」

  范子雲道:「你們這三間客房,平日很少人住吧?」

  店夥堆滿笑臉道:「客官說得是,咱們這裏,前後都有大城市,平日除了過路的富貴人家內眷,打尖休息,很少有人住店,但今天連你老,卻有二位,都要了上房住店哩。」

  范子雲心中一動,忖道:「莫非就是那黃蠟臉的漢子不成?」

  這就試探著道:「這麼說,你們店裏,今天還住了過路的貴賓了。」

  店夥陪著笑,伸頭望望門外,壓低聲音道:「不是過路的貴賓,那位客官衣衫樸素,但出手可大方得很。」

  衣衫樸素,就是說那人身上穿得並不好了。

  店夥說完之後,伺候著道:「客官還有什麼吩咐麼?」

  范子雲道:「沒有了,你去忙吧!」

  店夥躬著身,退了出去。

  范子雲倒了一盅茶,在窗前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心中暗自忖道:「不對呀!這人剛來落店,顯然不是本地人了,但那隻飛鴿,從老遠的老子山飛來,傳遞書信,自然該是住在本地的人才對,莫非和這黃臘臉漢子,並無什麼關連?今天就是五月初一,初更,金神墩,向土地爺求籤,這中間一定隱藏著某一件秘密,今晚初更,自己就去金神墩看看!」

  他慢慢的喝著茶,坐了一會,覺得無聊,索性到床上盤膝坐定,練起功來。

  直到傍晚時候,才運功完畢,他因心中惦記著金神墩之事,吩咐店夥把晚餐送到房中來吃。晚餐之時,推說自己須要早睡,就關上房門,熄去了燈火。

  這時不過天色才黑了一會,他悄悄啟開後窗,正待穿窗出去,忽聽右首房間,也有人輕輕推啟後窗之聲。

  他如今內功精湛,十丈之內,就算是飛花落葉,也可清晰聽到,心頭一動,急忙側身隱入暗處,凝目看去。果然聽到「唰」的一聲,一條瘦小人影,從右窗穿出,輕如鴿子一下飛掠上對面屋頂,略一住足,就長身而起,朝街後飛去。看他身法相當輕靈,那不是黃蠟臉漢子,還有誰來?

  范子雲心中不由猶豫起來,自己主要目的,是為了查探金神墩土地廟求籤的人,如果是他,那當然最好不過,但如果求籤的另有其人,他又去幹什麼呢?

  再說他中午雖然向酒樓堂倌問過去金神墩的路,萬一他此時不是到金神墩去的,自己要不要跟蹤他下去呢?跟蹤了他,豈不耽誤查探求簽那人的事了麼?

  好在此刻離初更還有半個多時辰,不如先跟他下去瞧瞧再說,心念迅速一轉,立即跟著穿窗而出,回身掩好窗戶,再查看黃蠟臉漢子,但見一道人影,已經飛掠出去十數丈外。

  范子雲自己估量輕功應該遠在此人之上,不慮把他追丟了,因此只是遠遠尾隨下去。他聽酒樓堂倌說過,金神墩在桐城東南,前面黃蠟臉漢子出了鎮集,回頭看看身後無人,立即施展輕功,一路放腿向南飛掠。

  范子雲跟在他身後,暗想:「看來他果然是趕往金神墩去的了!」

  只是心中覺得奇怪,金神墩離桐城不過一、二十里路程,他何以不到桐城去落店,卻要落腳在比桐城遠了三十里的小鎮甸上來?難道其中還另有什麼緣故?

  黃蠟臉漢子輕功著實不含糊,一路起落如飛,不過頓飯工夫,已經趕到呂亭驛,捨了大路,由一條石板小路,筆直向南飛奔。這樣又奔行了一盞熱茶時光,范子雲計算路程,已經該到金神墩了!

  就在此時,那黃蠟臉漢子突然間腳下一停,剎住奔行之勢,迅快的轉過身來。

  這一下倒是大出范子雲意外,但他如今已非昔比,發現黃蠟臉漢子剎莊身形的一剎那間,已然身如飄風,一下閃入路旁的一棵樹身之後,以他目前的身法,黃蠟臉漢子自然不會發現有人跟蹤的了。

  黃蠟臉漢子四顧無人,立即放快腳步,迅快朝左首一座小山腳下的一條小徑上行去。

  范子雲不敢過於逼近,跟在他身後,走了不過十數丈遠近,原來山麓間果有一座廟宇,遠望過去,黑越越的不見燈光,但已約略看清那只是一座小廟,佔地不大,只有一進殿宇,敢情就是土地廟了。由此看來,這黃蠟臉漢子果然是接到飛鴿指示,來「求籤」的了。

  范子雲悄悄掩到廟前右首,相距廟門還有七八丈遠的一片松林之中,隱住了身形。

  這時黃蠟臉漢子已經走近廟門,再次回過身來,向身後查看了一眼,才舉步往廟中行人。門額上寫著「后土神廟」,那是沒錯了。

  范子雲凝目看去,大門裏面,就是神龕,地方並不太大。

  只見黃蠟臉漢子走到殿上,就停住身形,從他一路行來的行動看來,他是個極為細心的人,入廟之後,自然要查看清楚,是否有人藏在暗處?等他目光在廟中緩緩瞥過,搜索的結果,當然並無可疑!

  他行動極為俐落,一下走到神案前,伸手取過簽筒,因為有他身子擋住了范子雲的視線,不知他在做些什麼?接著只見他俯下身去,不知把什麼東西,放入神案之下,然後又把籤筒放回神案。

  范子雲看得奇怪,忖道:「難道他不是求籤來的?」

  ▼第二十章 初顯神威

  黃蠟臉漢子一個轉身走向左壁,似乎從懷中取出什麼,放入左壁之中,就很快回了出來,縱身飛上屋簷,一個起落,掠上屋脊。

  范子雲不知他要做什麼?凝足目力看去,但見他走到屋脊中間,那屋脊上,正好有雕塑的「二龍搶珠」,他又從懷中取出一件東西,塞在左首一條石龍張開的大口之中,然後飄身落地,目光左右一瞥,倏然朝林中掠來,閃入一棵松樹後面,蹲下身子,隱藏起來。

  范子雲在他閃入林中之時,已經悄然後退了丈許遠近,此時,他也隱藏起來,心中越發不解!

  看看時光,離初更已是不遠,由此看來,這黃蠟臉漢子果然不是「求籤」之人,而且還可能是奉命前來安排的人!

  范子雲決心在「求籤」之人未到之前,先去看看黃蠟臉漢子究竟有何「安排」?

  最巧的是黃蠟臉漢子好像自己送上門來的一般,會藏身到自己的面前來,雙方相距不過一丈,舉手之勞,就可以把對方制住。

  要制住他,自然極易,但目前自己對情況一無所知,最好自然不能讓對方有絲毫察覺。這一點,若是在一個月之前,范子雲就無法辦到了,但如今他練成了「風雷引」,那自然就輕奉命唯謹,上面要你「向土地爺求籤」,你就非跪下來求不可,絕不敢偷懶,同時也怕暗中有人監視,非如此做作一番不可的了。

  一根簽,自然很快就搖出來了!

  黑衣人從地上拾起竹簽,站起身取出火摺子晃亮了照著看清第幾簽,放回竹簽,尋到左首壁下,拉開抽屜,取出字條,看了一眼,就隨手往火摺上一點,等燒成了灰,才熄去火摺子。回身走出,雙手一撩長袍,縱身上屋,在屋脊上找到左首石龍,探手從龍口取出一個黑布小包,立即又飛落地上。

  回身走入廟中,再次晃亮火摺子,打開布包,看過字條,又把字條燒了,收起布包,熄去火摺子,退出土地廟,就施展輕功,一路如飛,往三十里鋪奔了回去。

  黑衣人一走,黃蠟臉漢子也跟著閃出松林,尾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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