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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青衫儒生心頭也感到綺念叢生,表妹本是他心愛的人,又是二十年朝思暮想一旦重逢,又扶著她身子,就算定力再強,也自然會在不知不覺中把持不住,但此時給中年美道姑這一記耳光,打得突然清醒過來,吃驚道:「不好,表妹,咱們著了人家的道!」

  中年美道姑氣得粉臉煞白,冷笑道:「我親眼看你殺了白雲生,只能去騙騙三歲孩子,你給我滾,殺你污了我的寶劍!」

  她又流下淚來,但身軀在一陣激烈的顫抖中,忽然雙足一軟跌坐下去。

  青衫儒生聽得一呆,他也發現著了人家的道,那是方才撕碎那張信箋之時,聞到的一陣花香,準有問題,此時但覺五內如焚,慾念叢生,自己再解釋,表妹也不會相信的了。

  他雙目通紅,仰天發出一聲蒼涼的大笑,說道:「我范葆初並不是表妹想像的那樣下流,連你都不瞭解我的為人,天下還有誰會瞭解我?我找了你二十年,一旦有了你的下落,自然大喜若狂,急著趕來,我沒想到這封密柬,會是奸人施的惡計,天下雖然沒有人相信我范某為人,舉頭三尺有神明,上蒼會知道的,表妹,我總算見到你了,可以死而無憾,我現在向你謝罪……」

  突然舉手朝自己天靈蓋上拍去。

  白雲燕聽他口氣不對,似有一死明志之心,但自己不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正在考慮是不是要出手救他?突聽左首屋上響起一個蒼勁聲音喝道:「住手!」

  一道人影從左簷飛起,快若閃電,瀉落到青衫儒生身邊,在他身形未落之前,已經一下敲上青衫儒生右臂穴道,青衫儒生高舉的手掌,再也拍不下去。

  白雲燕暗暗讚道:「來人好快的身法。」

  定睛看去,這搶救青衫儒生的不是別人,正是黃冬瓜!

  黃冬瓜一手提著翡翠嘴紫金旱煙管,吸了一口,噴著煙,抬頭道:「小哥,你也該下來了,他們中的不是普通毒藥,你身邊不是有天池老兒的『雪靈丹』麼?快拿出來,有一顆大概夠了。」

  白雲燕心中哦了一聲,忖道:「方才自己在樹上運功,突生警兆,大概就是他了。」一面長身越過屋脊,飄落地面,拱拱手道:「老丈認識他們?」

  「自然認識。」黃冬瓜手掌一攤,催道:「快拿出來,再遲就來不及了。」

  白雲燕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傾出一顆「雪靈丹」,遞了過去,說道:「他們中的是什麼毒,有這樣厲害?」

  黃冬瓜道:「大概是『消魂迷迭香』了。」

  「消魂迷迭香」是江湖上最厲害的一種媚藥,聞到少許,就慾火大熾,除了男女合體可解,功力再深厚的人,也無法自持,時間稍久,就會五內如焚,內腑受到灼傷,只有天山「雪靈丹」、華山「清心丹」可解。

  黃冬瓜話聲出口,立即把一顆「雪靈丹」分作兩半,納入兩人口中。

  白雲燕凝目看去,只見中年美道姑坐在石階上,雙目緊閉,一張臉紅得像桃花一般,身軀還在不住的顫抖,不知是昏迷,還是在運功驅毒,但那副嬌滴滴軟綿綿的模樣,看來真是我見猶憐,大概任何男人都會動心。

  青衫儒生被黃冬瓜制了穴道,他睜著一雙通紅的眼睛,本來白皙清俊的臉上,也燒得火紅,對兩人說的話,自然都聽見了,因此眼光中流露出感激之色。

  白雲燕望著黃冬瓜問道:「老丈認識他們二位,自然也認識我大哥?」

  黃冬瓜笑道:「怎麼會不認識?」

  白雲燕道:「他們方才說的話,老丈都聽到了麼?」

  黃冬瓜點點頭道:「你小哥聽到的,老漢自然也聽到了。」

  白雲燕問道:「那麼老丈知不知道我大哥是生是死呢?」

  黃冬瓜道:「天底下知道這件事底細的人,大概只有我黃冬瓜一個了。」

  白雲燕道:「老丈,那你快說出來吧!」

  黃冬瓜搖搖頭道:「小哥別忙,等他們兩個解了毒之後,再說不遲,不然老漢豈不要重複的說上兩遍嗎?炒冷飯,多沒意思?」

  白雲燕道:「不知他們毒中得深不深?」

  黃冬瓜道:「鼻子聞的,自然要比口裡吃進去的要輕些,只是此種劇毒,惡毒無比,差幸有小哥在場,否則真是不堪設想了呢!」

  口中說著,伸手拍開了青衫儒生右肩穴道。

  過了約莫盞茶工夫,中年美道姑和青衫儒生幾乎是同時醒轉。中年美道姑看到面前站著一老一少兩人,不禁為之一怔,襝衽道:「小女子身中奇毒,多蒙前輩賜救,小女子一生銘感大德。」

  青衫儒生朝黃冬瓜拱手作了個長揖,說道:「前輩大概就是江湖上人稱獨行叟的黃大俠了?」

  「黃冬瓜。」黃冬瓜嘻嘻一笑道:「江湖上人稱黃冬瓜的黃冬瓜。」

  中年美道姑美目流盼,朝白雲燕問道:「這位少俠呢?」

  白雲燕抱拳道:「在下白雲燕。」

  「白雲燕?」中年美道姑眼光盯在白雲燕的臉上,幾乎感到有些昏眩,眼前的白雲燕,愈看愈覺得他像二十年前的白雲生了,便道:「你難道會是雲生的弟弟?」

  黃冬瓜接口道:「這位小哥就是白雲生的胞弟,來,小哥,老漢給你引見,這位是九合劍范葆初范老弟,這位是陸筱鳳陸女俠。」

  白雲燕朝兩人拱了拱手。

  范葆初赧然道:「白老弟,范某慚愧,我和令兄原是朋友,但令兄卻傷在范某的劍下……」

  白雲燕道:「究竟家兄是傷?還是死呢?」

  范葆初道:「范某方才說的話,老弟大概都聽到了,二十年前,令兄最多只是被在下刺破皮肉,絕無喪生可能,不知他當時因何不肯封架,甘願受在下一劍,這二十年也不知他隱居何處……」

  黃冬瓜道:「白俠白雲生已經死了二十年,你如何還找得到他?」

  白雲燕聽得心頭一緊,急急問道:「老丈,我大哥真的死了,是被他殺死的麼?」

  范葆初、陸筱鳳也各自睜大雙目望著黃冬瓜,臉上不期流露出無比驚異之色。

  黃冬瓜道:「小哥想想看,范老弟那一招『三星入戶』劍勢刺出之時,令兄怎麼會既不封架,又不閃避的呢?」

  白雲燕道:「莫非是我大哥顧全朋友之義,願以一死成全朋友好事?」

  范葆初一張俊臉聽了他的話,不覺驟然紅了起來。

  「非也,非也!」黃冬瓜搖頭,回頭朝范葆初、陸筱鳳兩人問道:「兩位呢?想得出來麼?」

  陸筱鳳道:「前輩、白少俠請到裡面坐下來再說吧!」

  她領著三人進入左廂客堂落坐,同時也點起了燈。一名佛婆沏了三盞茶送上。

  范葆初道:「當時白兄雖然不願和在下動劍,但既已動上了手,在下實在想不出白兄不封架、不閃避的道理來。」

  陸筱鳳聽說白雲生已死,一雙美目之中,不覺又含蘊了淚光,只是靜靜的聽著。

  黃冬瓜裝了一筒煙,打著火石,吸了兩口,才道:「因為他那時已經死了。」

  范葆初一呆道:「這怎麼會呢?在下使出『三星入戶』之前,是他使的一招『探驪得珠』,把在下逼退的,前後不過一瞬間的事,他怎麼會突然身死呢?」

  黃冬瓜道:「生死俄頃,你被逼後退一步之際,他就在這一瞬間咽了氣。」

  陸筱鳳道:「前輩怎麼知道的呢?」

  白雲燕道:「老丈,我大哥怎麼會死的呢?」

  黃冬瓜道:「說來真險,老漢那天晚上正好經過天平山,看到令兄一個人站在琴台上,似在欣賞夜景,老漢本待出聲招呼,看到范老弟也匆匆趕來,後來聽他們說出竟是生死約會,老漢想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就隱身樹上,沒有現身,後來兩人果然比起劍來,老漢看他們劍上造詣只在伯仲之間,一時半刻,誰也傷不了誰,怎知兩人比鬥正酣,這位陸女俠也及時趕來,這時令兄正好使了青萍劍法中一招『探驪得珠』,把范老弟逼退一步,范老弟就使六合劍法中的一招『三星入戶』,漾起三點寒星,朝前推出,照說,令兄自該舉劍封架,哪知他既不封架,也不閃避,對范老弟刺去的一劍,竟然視若無睹,范老弟出手何等快速,但令兄坦然受劍,他就急急收回劍勢,這時陸女俠也適時趕到,見范老弟殺了令兄,掩面急奔而去,范老弟大聲叫著:『我沒殺他!』急匆匆追著陸女俠身後而去。」

  白雲燕急著問道:「那是什麼人殺了我大哥呢?」

  范葆初道:「前輩隱身樹上那時定會察看白兄如何致死的了。」

  這兩人幾乎是同時間問出來的。

  黃冬瓜道:「老漢躲在樹上,也看得大惑不解,自然要仔細看看令兄致死之因,哈,老漢這一下去,差點賠上了一條老命。」

  三人都沒有開口,靜靜的等待他說出下文來。

  最後白雲燕急著問道:「那是什麼人殺了我大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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