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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加拿大人,”萨米·斯金回答,“差不多是法国人。请相信我们,是我们救了您。”

  病人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他的头又垂落在枕头上。他大概明白死亡的临近,因为从他那双闭着的眼中渗出大滴大滴的泪水,从那枯槁的面颊上流下。遵照大夫的意见,没有再向他提出其他问题。最好让他休息。有人守候在他的床头,只要他积聚起足够的力量开口说话,就有人回答他。

  在接下去的两天里,雅克·勒丹的状况不见好转,也没有恶化。他依然十分虚弱,人们可以担心他不可能有什么反应了。然而,人们让他充分休息他又能开口说话,回答提出的问题了。可以感觉到:他有很多事情想说出来。

  这样慢慢地,人们知道了这个法国人的故事。一方面是他清醒时主动说出来的,另一方面是他梦呓时,人们得以听明白的。不过,他生活中的某些情况仍然是不解之谜。他到克朗代克来做什么?当他在道森城外昏倒前,他从哪儿来?到什么地方去,关于这些情况,人们一无所知。

  雅克·勒丹是南特的布列塔尼省人。他42岁,身体强壮;若不是极度地缺乏食品,体质不会差到这种地步。

  他的母亲是个寡妇,死去的你们是证券经纪人,在风险极大的投机中破了产。母亲仍住在南特城里,与日益严重的贫困作着一天不如一天的斗争。

  从童年时代起,雅克·勒丹对大海就情有独钟。在他即将通过海军学校的入学考试时,一场大病在他刚刚起步时就终止了他的航海生涯。超过了规定的入学年龄之后,他不得不到一艘商船上去做驾驶见习生,去过几次墨尔本、印度和旧金山之后,他被任命为远洋船上的船长。他正是以这种身份进入海军做助理掌旗官的。

  在军队服役3年之后,他明白了除非遇到能使一名水手出人头地的特殊情况,他永远不会得到和毕业于玻尔达海军学校的同事一样的晋升。他辞了职,去商船上找一个职位。

  船长的位子很难得到,他不得不将就着在一艘驶向南部海洋的帆船上作副手。

  这样又过了4年,父亲去世时他29岁,留下几乎一贫如洗的母亲。雅克·勒丹努力想将副手的位子变成船长的位子,但是没有成功。他没有钱,无法像人们通常做的那样给他想当船长的船投入一部分资金,因此他一直上副手。在他面前展开的是多么渺茫的前途啊!这样下去,他怎么能让母亲过上尽管不算富裕,但也舒适的生活呢?

  船上的航行将他带到了澳大利亚和加利福尼亚,那里的金矿吸引了许多移民。和往常一样,只有少数人发了财,大部分人在那里遇到的只有破产和贫穷。雅克·勒丹被最幸运的人的榜样冲昏了头脑,决定踏上淘金者那条危险重重的发财之路。

  当时,大家的注意力刚刚集中在多米尼翁的金矿上,还没有因克朗代克的发现而使其丰富的金矿数量倍增。加拿大在另一些不太远的、容易去的地区也有金矿,并且开采的条件要好,工作也不会被像育空河地区那样可怕的冬天所打断。这个地区也许是最重要的金矿:国王矿两年生产了价值450万法郎的黄金。雅克·勒丹进入这个公司工作。

  不过,出卖脑力或体力劳动的人一般是不会发财的。这位勇敢但莽撞的法国人梦想的是凭着好运气迅速得来的财富,这个梦想在海上没有实现,在陆地上也没有实现。工人或者职员,他一辈子注定碌碌无为了。

  这时,人们谈论着育空河流域的发现。克朗代克这个名字像从前加利福尼亚、澳大利亚和德兰士瓦这些名字一样使人头脑发热。大批的矿工向北方走去,雅克·勒丹就在人群当中。

  在安大略省的矿上工作上,他认识了一个祖籍英国的加拿大人亨利·布朗。两个人都具有相同的野心,都焦急地渴望成功。正是这位亨利·布朗使雅克·勒丹决定离开现在的岗位投身到虚无飘渺的前景之中。两人带着仅有的一些积蓄来到道森城。

  这一次,他们决定为自己工作。他们很聪明,懂得不能在太知名的地方干,如博南扎、埃尔多拉多、六十里河或四十里河。尽管那里地块的价格还没有涨到令人咋舌的程度,他们也不会在那里找到一块空间的地方。人们已经在以百万美金的价格争夺那里的金矿了。因此,必须到更远的地方去,到阿拉斯加或多米尼翁的北部,远远离开那条大河,到那些几乎未被开发的、有几个大胆的勘探者发现了新的金矿的地区去。要去那些没人去过的地方。要发现没有主人的金矿床,谁先占了就归谁所有。

  雅克·勒丹和亨利·布朗就是这么考虑的。

  没有物资、没有人手,余下的钱还够生活18个月。他们就这样离开了道森城。他们吃狩猎打到的东西,在北极圈以内的基本上无人知晓的地区冒险。

  雅克·勒丹上路的时候夏天刚刚开始,正好在他奄奄一息被人在道森城郊外发现6个月之前。这两位冒险家走到什么地方了呢?是否走到了北冰洋岸边、陆地的尽头了呢?他们付出了这么大的努力,有什么发现吗?根据其中一人身无分文的情况来看,没有什么发现。只剩下一个人了!在路上,他们受到土著居民的进攻,只有雅克·勒丹幸免于难,并且他所有的东西部丢给了进攻的人。亨利·布朗死于他们的棍棒之下,他的骨头现在已经染白了这个荒凉的地区。

  这是能够得到的最后的情况。何况,这个痛苦的故事只能在病人片刻清醒时,断断续续地听说。正如皮尔科克斯大夫所料,他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了。

  至于他们勘察的结果,他们到达的区域,受到印第安人进攻时,他们从哪里回来,这些秘密恐怕将随着可怜的法国人一同被永远带入坟墓了。

  不过,有一个文件留了下来,的确不完整,但是,这个故事的结尾可能补充上这个缺憾。简经常想着这个除她之外无人知晓的文件。对它的使用将来视情况而定。如果雅克·勒丹恢复了健康,她当然会把文件还给他。但是如果他死了呢?……在此期间,简顽固地企图破开这个恼人的谜。毫无疑问,地图上画的就是法国人和他的同伴渡过最后一个季节的地区。但是,这是哪个地区呢?那条从东南画向西北的曲线代表的河流流向何方呢?这是育空河、科尤科克河、还是豪猪河的支流呢?

  有一天,当简单独和病人在一起时,她把大概是他亲手画的那张地图放在他的眼睛前面。雅克·勒丹的眼睛一亮,目光盯住那个红十字片刻功夫。正是这个十字极大地刺激了女勘探者的好奇心。她深信这标明了某个发现的地点……但是,很快病人就用手推开眼前的地图,他又闭上眼睛,没有一句话来解开这个撩人的秘密。

  他没有力气说话了吗?或者,他想永远保守这个秘密?这个将要离开精力衰竭的身体的灵魂的深还残存着活下去的希望吗?或许这个不幸的人要保留付出这么多努力的代价?也许他对自己说他要见到母亲,给母亲带去为她赢得的财富。

  几天又过去了。到了最冷的时候。气温几次降到摄氏零下50度。在外面,根本不可能与这样的严寒抗争。两兄弟不是在医院里就是在旅馆的房间里。不过,有时他们用毛皮从头至脚把自己裹起来,到几个游乐场去。那里的顾客相当少了。大部分矿工,在严寒到来之前去了戴伊、斯卡圭或温哥华。

  也许亨特和马洛纳在上述的某个城市里过冬。可以肯的是:自从四十里河的灾难之后,没人见过他们;此外,地震受难者的身份都已查明,他们不在其中。

  在这些经常有暴风雪的日子里,萨米·斯金也无法和内鲁托一起去猎获在道森城边上游荡的狗熊。他和大家一样被迫将自己几乎完全封闭起来,加上温度极低,就引发了疾病。每年冬天疾病使城里的许多人丧生。医院里的床位已不够接待病人,雅克·勒丹很快腾出的病房立刻就会有病人住进去。

  皮尔科克斯大夫想方设法为他恢复体力,但是未能如愿。药品失去了作用,他的胃部已无法承担任何食物。很明显,生命一天一天地,一小时一小时地离开了这个筋疲力竭的机体。

  11月30日上午,雅克·勒丹病情发作得很厉害,人们以为他缓不过来了。他拳打脚踢,虽然他很虚弱,但是仍然很难把他按在床上。他拼命说胡话,总是毫无意识地结结巴巴地说出相同的字眼儿。

  “在那儿!……火山……喷发……金子……金子火山熔岩……”

  接着,他绝望地叫喊:

  “母亲……母亲……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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