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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50

  致C·D·汉弗莱夫人;发自加拿大西部金斯顿,西蒙·乔丹医生。
  1859年8月15日

  亲爱的汉弗莱夫人:

  因家中有急事,我必须马上回去安排。我在匆忙地写这纸条。我亲爱的母亲一直身体不好,但由于健康突然恶化,现在已到死亡门口。我只能祈祷,希望我能在她弥留之际见到她。

  很抱歉,我不能等到当面向你道别,并当面感谢你在我做房客期间对我的好心关照。但是,我可以肯定,凭着做女人的心和敏感,你会很快地理解我必须立刻离开的必要性。我不知道我要走多久,或今后是否还会再回到金斯顿。如果我母亲去世,就需要我来照看家里的事务;但如果她还能在我们身边待一阵,我就会守在她的身旁。一个为自己的儿子做出如此大牺牲的母亲应该得到自己儿子做出的更大牺牲。

  我再回到你们的城市的可能性很小;但我会永远记住在金斯顿度过的时光。在我的记忆中,你很可敬。你知道我非常敬佩你在逆境中的勇气,很尊重你;我希望你心里对我也有同感。

  你最诚挚的,
  西蒙·乔丹

  附言:在所附的信封里我留给你一些钱,我希望这钱能足以付清我拖欠的各种小账。

  又附言:我相信你丈夫很快能回来与你幸福团聚。

  ——西蒙

  ***

  寄自美国马萨诸塞州路密斯维尔镇拉布尔纳姆住宅威廉·P·乔丹夫人;
  致加拿大西部金斯顿低联合街C·D·汉弗莱夫人。
  1859年9月29日

  亲爱的汉弗莱夫人:

  我冒昧地把你寄给我儿子的七封信退还给你。这些信在我儿子不在期间已累积在这儿;仆人不慎把它们拆开,所以在你的封印处出现了我的封印。

  我儿子现在欧洲的私立精神病院和诊所巡回参观,这对他做的工作是非常必要的。他的工作至关重要,将会减轻人类的痛苦。这项工作绝对不能因不很重要的琐事所干扰,尽管在不理解这任务的重要性的人看来那些琐事很紧迫。因为他行踪不定,我无法把你的信转给他,所以我现在把它们退还给你。我猜想,你很想知道久无回音的原因。不过我请求能加一句,没回音本身就是回音。

  我儿子提到过你可能会试图重建你与他的关系。尽管他很谨慎,没细谈,但我并不是个与世隔绝的病人,我会听话听音。如果你愿意接受一位老妇人的苦口良言,请允许我谈谈我的看法。两性之间长久的结合中,年龄和财产上的差异很大总是不利的。但如果道德观不一致,就会有更大的不利。处在你的境况里的女人如有草率、鲁莽的行为是可以理解的。我完全可以体会到不明自己的丈夫下落的烦恼。但你必须了解,如果这样的丈夫死了,有道德观念的男人一定不会娶一个过早地尽其妻子职责的女人。由于天性和上帝的教义,男人有一定的自由;但是对婚约的忠贞却是对女人的基本要求。

  我刚开始过寡妇生活时,发现每天读《圣经》很能使头脑镇定;并且,少量的针线活也能帮助分散精力。除了这些,可能你有个体面的女朋友,会在你痛苦时安慰你,但同时又不过于爱打听。社会所相信的并不总等于是事实;但涉及到一个女人的名声,社会相信的就是事实。因此,必须采取一切措施保护自己的名声。不能把自己的痛苦外扬,它会变成恶意中伤的话题。因为这个缘故,不要把自己的感情写在信里才是明智的。信一定要通过公共邮政传递,很可能被人在不被写信人知道的情况下偷看。

  汉弗莱夫人,请接受我所表达的情感。我都是为了你今后的幸福才写了这些。

  你最诚挚的

  康斯坦斯·乔丹(夫人)

  ***

  寄自加拿大西部金斯顿,省教养所格蕾丝·马克斯;
  致西蒙·乔丹医生。
  1859年12月19日

  亲爱的乔丹医生:

  我在克拉利的帮助下给你写信。克拉利一直是我的朋友,是她帮我弄到这张纸的,并答应在我写好之后帮我寄出去。她帮我做这些事的条件是要我在洗花边和衣物上的污渍时额外地帮她的忙。可是,问题是,因为不知道你上哪儿去了,我不知这信往哪儿寄。但如果我得知了你的地址,就会把这信寄给你。我希望你能看懂我的字;我还不习惯写信,而且每天只能用很短的时间写信。

  当我听说你没跟我打招呼就这么快离开时,感到很痛苦。我想你一定是病了。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在一起谈了那么多,你走时也不跟我说声再见。我当时就在楼上的过道里晕死过去,卧室女仆惊慌起来,把一花瓶花,带着水,一股脑浇在我身上。这很快叫我苏醒过来,不过花瓶破了。她以为我又要发病,再次发疯;但并不是这么回事。我在很好地控制自己,主要是因为这么突然地听到这个消息,外加我常犯的心悸才晕倒的。那花瓶在我前额砸了个口子。让人惊奇的是,头上很浅的一块伤会流出那么多血。

  你走了我很不高兴;我很喜欢我们在一起谈话。并且,他们说你应该代表我给政府写封信,给我免罪,但恐怕你永远也不会写这封信了。一开始有希望,然后希望又破灭了,什么也不能比这更让人丧气的了。这几乎比开始时就没希望还糟糕。

  我非常希望你能写封对我有利的信,我会非常感谢你这样做,并希望你注意身体。

  格蕾丝·马克斯

  ***

  寄自西蒙·P·乔丹医生,瑞士克鲁茨林格贝尔维尤宾斯旺格医生转;
  致美国马萨诸塞州多尔切斯特爱德华·默基医生。
  1860年1月12日

  我亲爱的爱德:

  请原谅我这么久才给你写信,告诉你我的地址变了。事实是情况弄得有些糟,我花了一些时间才恢复过来。正如彭斯所说,“对老鼠亦如对人一样,最精心安排的计划也会出错。”因为我不知不觉地陷入了很可能就要对我本人和我的前程造成很大损害的复杂局面,我被迫极为仓促地逃离金斯顿。等到哪天我们一人手里拿着一杯雪利酒时,我会把整个故事告诉你。不过现在对我来说这还不像个故事,倒像是个噩梦。

  ①Bums(1759-1796),苏格兰诗人。

  尤其是我对格蕾丝·马克斯的研究到最后出现了令人不安的发展;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当时是醒着还是睡着了。想到我在开始这项研究时所抱的极高的期望,——你知道,我当时肯定我的伟大发现将使世界感到震惊,充满敬意——我现在几乎有理由感到绝望。可是,那些到底是极高的期望,还仅仅是追求个人名利的野心?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不完全清楚。但如果只是为了后者,也许我已得到很好的报复。这整个事情都是我在做徒劳的探索,无效的捕风捉影。我在想方设法地要分析另一个人的理智,而差点弄得自己理智混乱。就像与我同名的使徒一样,我把网撒到很深的海里;不过与他不同的是,我很可能拉上来一个美人鱼,非鱼非人,但既是鱼又是人,唱着甜蜜而危险的歌。

  ①指的是西蒙·彼得,后成为基督使徒之一。

  我不知道是否要把自己看作不知不觉受人愚弄的人,或者更糟糕,是个自欺欺人的傻瓜。但是,这些猜测本身就可能是个错觉,也许我一直在跟一个清白无罪的女人打交道,可我自己把事情看得过于复杂,看不清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我必须承认(只能对你),这事弄得我差点神经衰竭。对事实一无所知——只能靠暗示,警告,提示,逗弄人的耳语——跟鬼怪缠身一样糟糕。有时夜里她的脸在黑暗中浮现在我的面前,像是什么可爱而又不可思议的海市蜃楼——

  请原谅我这些疯狂的瞎扯。只要我能看清道路,仍旧感到会有很大的发现;不过到目前为止我仍是只靠着沼泽地的光在黑暗里徘徊。

  谈谈好的一面:这里的诊所很干净,效率很高,正在探索不同的治疗方法,其中包括水疗法。我实施自己的项目时会把它作为模式。宾斯旺格医生非常好客,让我查看了这里一些很有趣的病例。使我感到宽慰的是,这些病人中没有著名的女谋杀犯,只有尊敬的沃克曼医生称之为“清白的疯子”的病人,还有些常见的神经有毛病的人、酒鬼和梅毒病患者。当然,富人和穷人患的病是不一样的。

  我很高兴地得知你很快就能通过你尊敬的夫人的努力给世界带来一个你的小复制品。请代向你夫人转达我的敬意。能有个安定的家庭,有个可信而又可靠的女人支撑这样一个家一定很给人以平静!的确,很多男人低估了生活平静的价值,只有缺少它的人才知道其重要。我真羡慕你!

  至于我本人,恐怕命中注定要在地球上到处游荡,就像拜伦诗中的忧郁悲伤的流浪者一样。不过,我亲爱的朋友,我会非常高兴地再次握住真正的朋友的手。这个机会可能很快就要到了,因为据我所知,和平解决南北方目前的争端已无望,南部各州正在认真谈论脱离联邦。如果发生敌对性的爆发事件,我很明了自己对祖国的职责。用丁尼生的充满植物学词汇的话说,到了采“血红的战争之花”的时候了。鉴于我目前不稳定的、病态的精神状态,不管是为了多么让人悲叹的目的,为自己制定某种职责对我将是个解脱。

  你的头脑有病的、疲倦的、但是亲爱的朋友,

  西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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