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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那家伙愚蠢地眨眨眼。

  “不好,首长公民……吃了三个月烂青鱼。”

  犯人们都领会地微笑着。像前侦讯员邦捷列耶夫那样的家队,是灰色监狱禁区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一种消遣。犯人中间有些人,以前的法官、检察官和行动组长,整夜都不顾对方的痛骂,沉湎于和前同行搞同性恋。

  大尉萎靡不振地摇着手指。

  “入列,别当风站着,否则卵蛋会着凉的。”

  队列中传来一阵欢笑声。

  派工在继续。涅恰耶夫停顿了一会儿,又在记忆中翻阅生命书卷,但是悲惨的页面远比欢乐页面多……

  一切都是从前年多雨阴晦的十月开始的。那时他从雇佣军活动的高加索回来。马克辛是个模范的顾及家庭的人,又是个慈爱的父亲,从梯比利斯带回来一万美元。一九九二年这笔钱在看够一切的莫斯科也是有分量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匪徒们知道了这个情况,发生了袭击,马克辛不得不赶快携家溜走。但是不愉快的事接连发生。就在似乎毫无退路时,在涅恰耶夫觉得走投无路时,得到了出人意料的帮助。

  前国家安全委员会上尉被除名前曾经工作过的第二总局的上校,弗拉基米尔·尼古拉耶维奇·鲍里索夫那时领导着所谓“第十三处”。这是一个绝密的组织,专门在肉体上消灭犯罪团伙的头领。涅恰耶夫接到重新服役的建议。无可选择,涅恰耶夫就这样参加了新的组织。然而,很快就弄清楚,第十三处变成突起的莫斯科“冻疮”阿塔斯手下消灭竞争对手的匪帮分队。阿塔斯通过损害名誉巧妙地讹诈鲍里索夫。像猛士这样的普通成员自然猜不到这些,他们只是完成自己的工作。阿特拉索夫在莫斯科有个死敌,科通一涅普曼盗贼团伙.他代表俄罗斯整个传统的犯罪集团。在对立斗争中,玛利娜·涅恰耶娃和十四岁的儿子巴夫利克送了命,盗贼的侄女遭到袭击,只是奇迹般地逃避了污辱(马克西姆救了她)。但是,对立双方都遭到无法弥补的损失。阿特拉索夫在光天化日下被一个不知名的杀手枪杀,而鲍里索夫上校死于一次神秘的不幸事故。这场惊心动魄且血腥的名为“与有组织犯罪斗争”的活剧末尾,舞台上突然出现一个始终站在幕后的人物,名为检察官的政府高级官员。

  那时柳特有许多事弄不明白,以为检察官是阿历克赛·尼古拉耶维奇·那依琴柯的隐蔽合伙人。团伙盗贼提议临时联盟时,马克西姆认为两害相权取其轻,就同意了。正如后来事实证明的那样,他这样做完全是白费劲,检察官和有影响的首领结盟也是暂时的。每一方都追逐自身的利益。这样一来,柳特缠上了五年严管,对有组织犯罪的量刑是非常严厉的。

  只是现在,经过几乎两年之后,马克西姆才明白,人们没有把他换掉,根本不是,只不过把他藏到这里以免发生不愉快的事情,把他收藏起来,就像把暂不使用的物品交到保险库的保险箱里一样。

  还会有什么地方比以前的垃圾的监禁营更可靠的呢?

  这些时间里,柳特变了,变得厉害,如果以前感情冲动的行为有时会妨碍他,那么现在他性格中这种特点一丝也不剩了。

  举动从容不迫,谈话谨慎而理智,机警地眯缝着眼睛,这一切都使马克西姆像一个饱经世故富有经验的人。

  这位前国家安全委员会成员对待所有人都一样,和蔼可亲,同时他不参与任何一个团体,任何一个“家族”。像他这样的人在普通监禁营有时称做“财神”。确实,起初,“保持毛色”的前侦探们向前特工军官发动了几次突然袭击。原因当然不难找到。首走,内务部和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关系始终很对立,虽然是深藏心里的敌视,但是这种敌视在“红色”监禁营这里会突然暴露出来;其次,以前的垃圾就是在这里也没有减弱职业习惯,憎恶不属于他们这个不受敬重的阶层的人们。何况,服刑的特工军官,哪怕是前特工军官,是监狱中极少见的不速之客。不得不用一切能用的方式捍卫自己的荣誉:有些场合用拳头,有些场合用外交手段。打架换来惩戒禁闭(主人显然赏识黑道人物),从禁闭室出来后人们又殴打前国家安全委员会军官,但是柳特没有被打垮,最后人们不再打扰他了。看来事情过去了。

  这里可以侮辱的其他目标还能少吗?

  时间逝去,有人给扔在一边,有人却相反,融入劳改营大家庭,在黑道人物、老土、“小鬼”或“公鸡”中间按毛色占据一个生存位置。马克西姆·涅恰耶夫看惯了这种永恒的劳改犯轮回,就像看惯了日夜交替一样。

  是啊,时间过得飞快,或者相反,蹒跚慢行、满身污秽的“小鬼”——以前的片警从牢房厕所里拖出便涌,而前国家安全委员会成员,前绝密组织的台柱甚至没有料想生活会有什么突然的根本变化,至少最近,可看到的将来不会有。

  他错了吗?

  很难说。

  任何人的生活,不论是黑道人物、前行动队员、老土、前侦讯员、狱长助手(有文化的囚犯,不久前的内务部科学研究所的人员,法学副博士)或者完全刺透的邦捷列耶夫,都好似轮盘赌,不以愿望为转移,几乎每天都是押黑或押红。常常会有这样的事,一个绝望的赌徒经过很长一段时间不走运以后,在下最后一笔小赌注和选择为盗用公款而饮弹自尽之间选择时,鼓起勇气去押宝,真奇妙,他的运气来了。押注翻了一番,又翻两番、三番、十番,而那个不久前过得凄凉,似乎勉强活着的人,把囚服变成黑色夜礼服,把监牢的铁栏换成有电褥的四人阿拉伯大床。他得手,得手,又得手,运气现在不光是微笑一下,而是像顺从的东方女奴紧跟着小跑,这样继续下去……

  “……犯人涅恰耶夫!……”柳特的还想被队长的叫声打断。

  按照条令,必顺报告刑法条款、刑期、刑期日期,这种作业一天要重复四次。

  马克西姆做了回答。

  “派工后去主人那里。你今天特赦释放。”

  “明白。”柳特回答说,没有看着大尉。

  “没有听——见……按条令回答……也给我看看精力充沛的詹姆士·邦德……你现在还没有出去……此地必顺扮演詹姆士·邦德,不是老家伙……嗯?……我听不到!……”

  “明白,队长公民。”柳特十分镇静地说得很清楚,他不想和蠢大尉吵架,反正没什么可说的。

  他知道自由是怎么样的?

  肚子塞饱的幸福,淫欲满足的呼噜声……

  队伍走向工地,而柳特随着大尉走向办公楼,那里有劳动改造机构首长的办公室。

  司空见惯的命令:“朝墙站着,手放在前面,两腿分开齐肩宽、”熟练的例行查狱,别人的双手粗鲁地摸索着搜身……

  他们还要他做吗?

  这家饭店没有列入任何一个导游为美食者开列的清单,它的正面没有闪烁招客的霓虹灯,严肃的看门人也不在街上挑剔地打量未来的顾客。

  它位于花园环路范围内一个宁静而舒适的地方:一条狭窄的小街通到只有一个出口的胡同里,几棵老板树伸着嫩绿的树阴,小院子铺着鹅卵石,生铁铸造的围墙。

  侍者以殷勤和善推销见长,餐厅主任是个中年男子,模样像个歌剧演员,善解人意,而餐具配得上任何一位突发异想在此用餐的加冕登基人物;银餐具、塞佛尔瓷碗碟、绣着加加林公爵花下的花边餐巾浆熨得咯咯发响……

  口味精致极为讲究的厨艺是饭店特有的骄傲。这里有三个厨师和一个点心师干活,他们都是专门从巴黎请来的,简直是真正的魔法师。他们会照顾到所有的事:上菜顺序,建立在对吃过的食品的联想和回忆基础上的饮食心理,生理问题,就是强化顾客的胃液分泌,血液涌动,因消化过程引起自然疲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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