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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我看到来自蒙特娄警局、魁北克警局以及圣伦伯特警局的警员,他们散布四处,制服不同,标志也不一样。他们就像不同群体的鸟,因缘际会地聚在一起,叽叽喳喳,每种鸟都焙耀自己特殊的羽毛花色,强调自己的属性。

  一个背着大袋子的女人和一个提着照相机的男人,正靠在一部白色雪佛兰汽车旁抽烟。看来另一个族群也赶到了一一新闻记者。在不远处篱笆旁的人行道上,一只德国牧羊犬站在一个身穿深蓝色服装的男人旁,低头不停嗅着。它尽量往前,绷紧绳子,鼻子不肯离开地面嗅闻着每一块地方,然后又冲回牵它的人身旁,抬起头望着他,不停摇尾巴。它看来好像很渴望离开那个地方,对于牵它的人迟迟不动感到很困惑。

  “该到的都到了。”莱恩说。他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

  他并没有为电话中无礼的态度向我道歉,我也不期望。没有人在凌晨4点被吵醒还会有好脾气。在开来这里的路上,他表现得相当友善,几乎可说想讨好我。他详细告诉我每个地方发生过的案子,还提了些警方的臭事软闻。每件事都十分骇人。“这儿,在这栋三楼公寓里,一个女人拿油锅攻击丈夫,然后又攻击我们。那儿,那栋建筑后面,我们在通风管里发现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满嘴警察经。我怀疑,也许警察对地理环境的认知,乃是透过各地所发生的案件,而不是像一般人一样利用街名、河川或门牌来辨别方位。

  莱恩看见贝坦德,便向他走过去。在他身处的那群人中,有一位魁北克警官、皮尔·拉蒙斯和一位戴着太阳眼镜的削瘦金发男人。我跟着莱思横过马路,浏览了一下街上的人群,看看克劳得尔和查博纽是否也在里面。我觉得这里好像魁北克的官方集会,他们应该会在这儿。不过,所有人都到了,就是不见他们两个。

  当我们渐渐走近,我感觉那个戴太阳眼镜的男人似乎有点局促不安。他的手不停动着,不断模着唇上一小撮胡子和拨弄头发。他的皮肤特别苍白,不但没有血色,而且几乎看不到任何血管组织。他穿着皮质的军用夹克和黑色长筒靴。我想,他若不是25岁,就是65岁。

  我感到拉蒙斯看了我一眼,他点了个头,但什么也没说。我开始有些疑虑了。我把所有人叫到这里来,可不是排队观赏马戏团节目。如果他们什么都没发现怎么办?如果袋子被移走了怎么办?如果袋子里装的是盗墓者丢弃的遗体怎么办?昨晚很黑,我又不舒服。有多少情节是我想像出来的?我一想到这些问题,便又感到胃部一阵紧缩。

  贝坦德向我们打招呼。还是一样,他看来就像男时装模特儿的缩小版。他穿着一身棕色系的衣服,相当符合环境生态的颜色,毫无疑问未经化学药剂染过。

  莱恩和我向我们认识的人打招呼后,便转向那个戴太阳眼镜的男人。贝坦德为我们介绍。

  “莱恩、博士,这位是波利尔神父,他是这个堂区的负责人。”

  “主教座堂。”

  “对不起,主教座堂。这里的土地是教会所有。”贝坦德竖起拇指比向我背后的围篱。

  “唐普·市兰纳。”我自我介绍,主动伸出手。

  波利尔神父扶扶太阳眼镜看着我,然后伸手回应。他握手的力道相当虚弱无力,手指感觉冰冷而软弱,就像放在冰箱里太久的胡萝卜。当他放掉我的手时,我必须忍住一股冲动,不在他面前把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在牛仔裤上擦掉。

  他也和莱恩握手,但莱恩的表情并无异样。莱思早上的愉快心情好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神情。他变得像个警察。波利尔神父似乎有话要说,但是他一看到莱恩的神情,就开不了口。从某种角度来看,他似乎体认到警方的大权此时已易手换人,而莱恩就是接手的那个人。

  “有人进去过了吗?”莱恩问。

  “没有。坎伯隆差不多5点就到了。”贝坦德指着右边的一位制服警察说:“没有人出入。波利尔神父说,只有两个人进入那个地区,就是他自己、以及一位教堂的管理员。那位管理员已经80岁了,在这里工作了一辈子。”

  “围墙的门不可能被打开。”波利尔神父说,太阳眼镜又转向我这里。“我每次经过都会检查一遍。”

  “你多久检查一次?”莱思问。

  太阳眼镜后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转到莱恩身上。这目光停在莱恩脸上足足有三秒,而后他才开口说话。

  “至少一星期一次。教会有责任维护它的产业。我们绝不会……”

  “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用的?”

  再一次,神父停顿了一下。“这里是圣伯纳德修道院,1983年关闭。不过,修道院数量减少不会影响教会的行动。”

  我觉得很奇怪,当他谈到教会时,仿佛教会是一个有情感、有意识,且实际存在的生命实体。他的法文腔也有点不同,和我平常听到的不太一样。他不是魁北克人,不过我听不出他是哪里人。也许我的判断不是很正确,不过他发法文的喉音,听起来倒满像是北美人称的“巴黎人。”我猜他可能是比利时人或者瑞士人。

  “这里平日情况如何?”莱恩追问。

  又一次停顿,似乎声波得经过很长的距离,才能传进波利尔神父的耳朵。

  “今天,一切都平静。”

  神父叹了一口气。也许他想起这个教会往日繁荣兴盛的时光,想起修道院过去喧器忙碌的情景。也许他正在整理思绪,以便正确回答警察问题。不过,他的黑色镜片遮住了眼睛,我看不到他的眼神。他的装扮跟神父这个职称不大搭调,他虽然有像一般神父白晳的肤色,却穿着皮夹克。以及一些摩托车骑士惯穿的皮靴。

  “我今天就是来做例行检查的。”神父继续说:“平常都是那位管理员处理一切事情。”

  “一切事情?”莱恩正把神父的话记在笔记本上。

  “暖气炉、水管、铲雪,我们住的地方很冷。”他用一只细弱的手臂做铲雪的姿势。“还有修补窗户,有时会被顽童打破。”他看向我。“还有检查房门和大门,确定它们一直都是锁上的。”

  “你上次检查这些锁是什么时候?”

  “星期日下午6点。每个锁都牢牢锁着。”他答得那么快,使我有些惊异。他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也许贝坦德已问过这个问题,或者他早已设想好该如何回答,他快速的反应就像曾经预演过一遍。

  “有没有注意什么奇怪的事?”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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