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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好吧,也正是时候。刚才安妮格蕾特说,飞机两点起飞。她还让我转告你,汉堡这儿阳光明媚!杜塞尔多夫的天气也这么晴朗吗?”

  “晴朗极了。”我低声说。

  “那我就不带雨伞了。回头见!我乘出租车去。站名叫什么?是普菲茨纳中学吗?我自己会找到的。”

  “再见!”

  我放下电话。天啊,要是有点清凉油使我冷静一下就好了!我的心在剧烈地跳动。我一动不动地站在教师办公室的电话旁。

  “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在谈私事。”哈约·海尔曼毫无表情地说,“我可没有听你们的谈话。我正在专心考虑问题呢。”

  “对不起,我打扰了您。”我说,但我根本不相信他没有偷听的鬼话。

  “没什么。”哈约·海尔曼说。他看起来确实有点像维克托。是的,他要年轻一些,漂亮一些,可他油了点,有电影明星那种油劲儿。

  “您有什么事?”

  “您不需要电影剧本了吗?”他把电影剧本递给我。真够圆滑的,这个家伙。

  “嗯……不……我想,事情已经解决了……”

  “我可以出去……”

  “不,您只管在这儿静心沉思吧!”

  “那好吧……”这家伙像泥鳅一样圆滑。

  这是我在整个电影拍摄期间同电影中的维克托·朗格所进行的唯一一次谈话。我决不会同这位先生来往,我对他抱有的幻想彻底破灭了。我决不会喜欢上一个滑如泥鳅的人。

  对这种人,别太介意。

  我现在得抓紧时间找一家合适的旅馆。

  不能找廉价的钟点旅店。如果行的话,得住高级一些的!我们整个摄制组都住在拉玛达高级旅馆里。

  桑雅·索娜、威尔·格罗斯和哈约·海尔曼都住在那里,只有海因茨·吕尔塞尔住进了英国大院旅馆。

  真是件叫人头疼的事,我想。为了避免明天早上大家吃饭时不小心互相碰面,为了避免哈约再面无表情地把电影剧本越过全谷物麦片递给我,也为了避开他毫无表情地询问我是否还需要电影剧本,我们最好不住在拉玛达旅馆,最好住城市俱乐部旅馆、停车场旅馆或其他合适的旅馆。

  我一生只有一次三十五岁。

  过后就一去不复返了。

  我走向最近的电话亭,给帕拉打电话,我希望她今天晚上在我过生日时同孩子们一起过夜。

  “没问题。”帕拉说,“祝你愉快。明天我们一起吃生日蛋糕。但我先叫维利跟你说几句,他想衷心祝你生日快乐。”

  “帕拉,”我说,“我今天已经跟你说过‘我爱你’了吗?”

  “没有,”帕拉说,“但这种话我很爱听。”

  从扩音器里传来轻柔的华尔兹舞曲。群众演员全部来自杜塞尔多夫一家有名的舞蹈学校。他们个个充满表演激情,轻盈地翩翩起舞。上面只有几名灯光师趴在那儿忙碌着,他们没有注意到我们。站在阳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们脚下被舞台灯光照得通亮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威尔·格罗斯坐在他那张气派的木椅上,通过麦克风向情绪激昂的群众演员下达着指示。助理导演跑来跑去,在给每对舞伴装饰打扮。他们这儿扯扯,那儿拽拽。友好的摄影师乌维·海兹曼正匆忙地把泰萨牌胶带粘到地板上,为的是防止青年男女越过界限。所有人的衣着都是七十年代的风格,使得整个场面几乎像是在梦中,显得那么不真实。站在这群人中间的是桑雅·索娜。她身穿超短裙,叉着腿,同穿着喇叭裤的哈约·海尔曼站在一起。像以往一样,她在人群中总是感觉极佳。为了缓和紧张气氛,她时不时说几句风趣的话,逗得年轻人哈哈大笑。她那独特的大方格背带裙和中间分开的光滑的发式丝毫无损于她的美丽。她不时地同哈约跳几个舞步。引人注目的是,哈约·海尔曼对跳舞似乎不特别在行!但愿这不是导演出于粗心所造成的错误。但另一方面,这个像木头一样的哈约·海尔曼在随着华尔兹舞曲翩翩起舞的青年人中间又显得楚楚动人。突然间,我觉得他不再是刚才教师办公室里那个像泥鳅一样圆滑的人了。确实,从电影院的暗处观看,女人会喜欢上像哈约·海尔曼这样一位穿着流行裤、没有乐感的跳舞门外汉的。

  这儿拍摄的场景同当时的现实生活正好相反:在电影里,桑雅是强者,充满自信;在现实中,充满自信的强者却是维克托。

  桑雅·索娜发现了我,向我招了招手,笑了笑。

  我也不引人注目地向她招了招手。

  她那双眼睛似乎在问:“这就是那个现实中的人吗?”

  我从阳台上冲她笑了笑,点了点头。于是我们格格地对笑起来,像两个亲密无间的傻姐妹。我俩手臂上都挽着一个维克托。

  怎么样?你觉得我这位如何?

  我在暗处看不清楚!

  我会马上给你介绍的!

  为什么我要急于介绍他呢?要区分假象和现实真是太难了!在电影圈子里就更难区分了!亲密无间这样的玩意儿又有什么用呢?

  “音响……”

  “已开机!”

  “摄像……”

  “已开机!”

  “开拍!”

  所有的人都旋转起来,在大厅里翩翩起舞。漂亮的年轻人在几秒钟之内就会使整个银幕充满活力和青春。

  啊,我多么幸福啊!桑雅·索娜和我的友谊太深了!威尔·格罗斯同意我从阳台上观看!乌多·库迪那这期间已知道了我的大名!海因茨·吕尔塞尔住进了英国大院旅馆,他没有来成。无所谓!

  但最令人幸福的是,维克托·朗格就站在我身边!

  一切都是真实的,都发生在我三十五岁生日这一天!

  我的生活还能更上一层楼吗?

  我从旁边看了看维克托。

  “喂,你在二十年前想到这一结果了吗?”

  一股幸福与自豪的热潮突然涌上我的心头。它从后面抓住了我,在我胸膛里四处翻滚,使我浑身颤抖起来。

  我突然意识到在我心中唤起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你必须要有这种精神。

  然后才能把这样一份真正的礼物赠送给你多年的情人!

  这礼物就是,把共同的爱情史写下来,发表,然后再拍成电影!然后再把多年的情人拖到拍摄现场,叫他从隐蔽的阳台上观看!

  香槟酒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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