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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兰茨现在定期去市森林旁的新幼儿园了。维利也常到几个适合儿童玩的幼儿班去,这样,社会环境对他就相对稳定了。我经常开车跑来跑去,这当然使我很恼火,可我对自己说,这只是暂时的,我们不久就要搬到好地方去了。毕竟,埃诺眼中已经有一所房子了。

  在做妇幼体操时,一位长得非常标致的女士同我打招呼。上次在一起时,她已经引起了我的注意,因为她经常穿着烫得平整的绣花衬衣和非常突出女性特点、包到小腿的百褶裙,同孩子们一起在蹦床上蹦蹦跳跳。她那细心烫过的短鬈发在蹦跳中几乎没有紊乱的痕迹。所有女士看起来都这样高雅。不管怎么说,在这个高贵的圈子里,没有一个像我这样寒酸、失业并带着两个没有爸爸的孩子的女演员。

  我本人倒觉得,不管在哪里,同孩子们在一起时穿牛仔服和短袜要更切实际。毕竟,有一个小时你总得扶着孩子,在上课结束后还要定期愉快地为孩子们做伸展运动示范。

  这位保养有方的女士一边让她的拉法埃尔在秋千上荡来荡去,一边用温柔的声音和我说话。她说,我应该抽时间去拜访她一下,因为她的拉法埃尔很愿意和我的弗兰茨玩耍。我看了看那个正在荡秋千的孩子,他还不到四岁,显得弱不禁风。我心里在问,这么一个书生气十足的孩子怎么非要同我那粗胳膊粗腿的弗兰茨在一起玩呢?这位女士又说,如果我觉得合适,可以约个时间到她家去一下,喝杯咖啡。她本人认为,尼古拉日去比较合适。另外,她叫苏姗娜,这位烫着鬈发的女士好意地说,在她们这个圈子里,大家都直接用“你”称呼。

  她的这番话立即勾起了我对早先做妇幼体操时认识的另一位苏姗娜的回忆。当时,这一地区的体操馆已经使我疑虑重重。首先,孩子们得涉过一堆瓦砾碎片才能来到破旧的大门;另外,混凝土块垒成的墙上很久以来就涂满了难以辨认的口号。自从在那里出现#字标志和犹太人的星形标志以后,我心里就打定主意,立即叫我的孩子到一个好一些的地方去锻炼身体。还有比市森林这一片更好的地方吗?再说,我们反正就要搬到这儿来了。

  这另一位苏姗娜有一头天生的黑发,长长的,没有梳理。她身上总有一股轻微的健康母亲特有的汗腥味,身上从不穿戴那么多累赘的东西,如胸罩什么的,这可以清楚地看到。由于苏姗娜五年来不停地给两个孩子喂奶,她的一个乳房就再也没有从这天生美好的哺乳中恢复过来,但至少伤寒或其他什么传染病在她两个流鼻涕的女儿身上没有出现过。贫困和坎坷在这双出生在大城市的苦难儿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有一次,我送给另一位苏姗娜一块尿垫时,我们搭上了话。她很不愿意用我的尿垫,可她没办法,因为在她的旅行背包中再也找不到一块干燥的尿垫了。另一位苏姗娜憎恨别的父母强迫孩子使用塑料尿垫和一切人造的、对环境有害的东西。她喜欢自然天生的东西,如果能在所在的地区找到无花果叶,她一定会用这种天然的东西把她的女儿包裹起来的。

  另一位苏姗娜在做妇幼体操时也邀请我到她家里坐坐,因为她女儿想和我儿子玩。她的家位于一块不时用来做马戏场或游乐场的农田旁边,是一套两居室的社会福利房。孩子的爸爸是一家左翼激进周报的自由撰稿人,与苏姗娜分居生活。他偶尔也照看一下两个女儿,这时的苏姗娜就到一家新妇女书店打打临时工。

  另一位苏姗娜是一位很不错的人。有一次,我见到了她那位蓬头散发、戴着一副无边眼镜的孩子的爸爸,看到他垂着肩,背着一个装满燕麦片、啤酒和报纸的挎包走进了他五楼的办公室。见到这样一个男人以后,我就非常钦佩她那平和的脾气了。她没有家具的陋室里总散发出一股腥臭味。我得承认,当我看到她同她女儿用来睡觉的绵羊皮时,我确实吓得直往后退。我脑海里立即浮现出她每天早上盘腿坐在女儿身后,为她从头发里找虱子的情景。在这种情况下,我主动提出到外面去玩。我们坐在通向八户人家合住的房子的台阶上,一边用没有把的裂纹杯子喝着荨麻茶,一边随便地聊大天,谈论我们那两位抛弃我们不管的自私自利的讨厌男人。我承认,我的威尔长得要比她的埃贡英俊,可是论人品,埃贡以前对她还不错,苏姗娜愉快地说。说话期间,晾在活动衣架上像羊毛一样雪白、经免环境污染肥皂洗涤的衣服随风飘动。我们的四个孩子在欢快地玩泥巴,抹得全身都是。

  另一位苏姗娜给我讲了她和埃贡的事。他们是在一次游行中认识的,然后就同居一室。不久,另一位苏姗娜就怀孕了。

  “和我的情况几乎一样!”我禁不住叫道。

  “你们也是在游行中认识的?”

  “不,是在一次叫《和平与暴动》的文艺演出中认识的。”

  “这也可以说是一次游行。”

  “我的威尔当时在一家私人剧院做导演。他在找一位愿意裸体出场、对工作投入、能自己进入角色、能把握剧本精神的大学生演员,你懂吗?”

  “我懂。”另一位苏姗娜漫不经心地说,“裸体出场最刺激了,要是我的话也这样做。”

  “一位真正的行家里手是什么都不怕的。”我说。我想至少叫她明白我这样做的艺术背景,稍微给她留下一些印象。

  “然后,你们就干上了。”另一位苏姗娜毫不惊讶地说。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不是明摆着的,”另一位苏姗娜大笑着说,“要是我也会干上的。”

  同另一位苏姗娜交往的那段时间是很美好的,我们不用多说话便互相了解对方。

  可遗憾的是,我们从此以后便失去了联系。

  现在回到第二位苏姗娜的身上。

  她的别墅坐落在一座像公园一样的花园里,有篱笆墙遮护,好奇的目光是看不到里面的。别墅的大门把手是马头形状。我按了按门铃,第二位苏姗娜家的女管家悄悄地、毫无声响地按了一下按钮,打开了铁栅大门。在庄园的门前停放着一排小面包车,可我没有注意到它们。因为我抑制不住自己的运动欲,所以这次又是步行来的,这样我们就晚到了一个半小时。自从维利发现自己独立活动的好处以后,我们要朝一个方向走就不那么容易了。弗兰茨每到一个十字路口,就急着叫:“我可以过去吗?”而我这时就用好话哄着小儿子,叫他不要老用手里的小棍去捣腾垃圾箱,我们一定还会碰到许多其他有趣的垃圾箱要去捣呢。

  当我们终于到达庄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看到这富丽堂皇的庄园,我的两个儿子都惊呆了。我只好拽着他们,走过宽阔的石子路,向四周环绕着玫瑰花的灯火通明的别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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