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本特利·利特 > 致命本能 | 上页 下页


  凯茜站了起来。“我得去张罗晚饭。”她简短地说。

  “我不吃肉块!”他在她后面喊着。

  她屏住呼吸向大厅走去,把手握成拳头,忍住了没有去抓他的拐杖,而是让它靠在墙上。有时候他就是使她气得要命。

  不,并不是有时候。

  大部分时间都是这样。

  她走进铺着地板砖的厨房,抓住了水池的一边。她紧紧地抓住,直到指节发白,目不转睛地从厨房窗户朝外望着正在暗下来的院子。与夕阳的余晖相比,影子呈黑色。她看着影子变长,更长,表示这一天即将过去。她知道这也是她的错。她不应该让他变得如此恼火。他只是要惹她恼火。当他看见自己可以惹她生气时,就受到了鼓舞。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她应该努力与他相处得好一些。不管他的行动有点孩子气,不管他变得多么粗鲁,他毕竟是她的父亲。他也许活不了很长时间了。她的责任就是要看到他在世上的最后几年过得愉快些。

  但是他已经变得怒气冲天。

  她向炉子移动,关了火,用两个热锅夹子把炉子上的平锅拿走。她把锅里的肉块倒到盘子上,用锡箔包好放进冰箱。她关掉了炉子上的煤气,把碗豆锅移到冷的炉眼上。她把碗柜彻底搜查了一遍,罐头,食品箱,但是她没有找到晚饭可吃的东西。她没有贮存过一个星期以上的食品,他们的供应极度缺乏。冰箱里惟一的东西就是冷藏的比萨饼,而她的父亲却讨厌比萨饼。

  她走回到小屋里,正在播放NBC晚间新闻,而她的父亲正全神关注地看东海岸最近正在经历的一阵寒流。她抿嘴轻声笑着走进小屋时,他抬头看了看她。“我敢断定比利这傻瓜一定会冻死。”他指着荧屏说。

  凯茜看到一辆扫雪车正在试图清扫街上的冰加雪。

  老人抿嘴轻声笑着,说道:“他正是活该。”

  她叹了一口气,在长沙发上坐下,问道:“晚饭你想吃什么?”

  “我不在乎,”他耸了耸肩,“肉块,什么东西都行。”

  她不敢相信地望了望他,然后站起来,以便把食品在没有冻住的时候从冰箱里取出来。

  晚饭后,凯茜开车把她父亲送到俱乐部,在那里她帮他在一张牌桌旁边,挨着他的朋友坐下来。她把他的拐杖靠在桌子边上,放在他可以够着的地方,然后问他什么时候来接他回去。

  “我不要你来接。只要你离开,让我单独在这里。”

  杰弗·罗兰同情地望了望她。“不要担心,”他说,“我把他送回家。”

  她向他笑了笑:“谢谢。”

  她没有说再见就离开了,大踏步地走出俱乐部,没有往回看一眼就穿过停车场。但是她突然感到不好。如果打牌时他受到致命一击而昏倒在桌子上,死了,怎么办?如果杰弗不是一名称职的司机,在回家的路上出车祸,两个人都死了,怎么办?她把钥匙放在点火器上正准备启动汽车时,想了想该怎么办,然后急忙跑回俱乐部。

  她的父亲抬头看了看她,烦恼地说:“怎么回事啊?忘了钥匙啦?”

  “不是,”她说,“我只是想来说一声再见。”

  他望着她,沉默无言,但是表情变得温和了一些。

  “一会儿见,”他说,“我会早点儿回家的。”

  她走向汽车时心情好了一些。她破坏了他的情绪。也许现在情况会令人愉快。至少会持续几天。她自己微笑了一下,几乎觉得很开心。她进了汽车,使发动机加速,开车回家。路上她决定搞赏一下自己,在巴斯金一罗宾斯小店停车,去买一个冰淇淋筒。

  当她把车开进车道时,房子已是一片漆黑。当她打开大前灯时,可以看到前窗上反射过来的街灯。她下车望了望街道对面原来劳特家住过的地方。搬家的汽车已经开走,窗户里面已经挂上了窗帘,从窗帘后面可以看到柔和的灯光。

  有人在那里,她想。

  劳特房子里的确住上了人的想法使她哆嗦,她用两个手指扣上了罩衣的领扣,把手压在喉咙上。那里会有人,仿佛很奇怪,几乎像搞错了一样。

  她发现自己还凝视着这座房子。当基思·劳特杀死自己和其妻子时,她还只有六岁,但是她对这件事的记忆非常清楚,仿佛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这曾经是一个大清早,她正在和戴维在外面玩,帮助他把纸牌绑在自行车车轮的辐条上,这时她听到了第一声枪击声。

  还有尖叫声。

  “这是咋回事?”戴维瞪大了眼睛说。

  又是一声枪声。又是一声。又是一声。这些声音在邻居周围的回声就像打雷一样,比最响的隆隆声还要响。人们都从自己的房子里跑出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一个星期六,大多数家庭的父亲都在家。她的父亲穿着睡衣踱步走到门廊里,唐纳逊先生也从隔壁房子里走出来,看是否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又是一声枪声——一声单枪声——它最后回响在蓝色的天空中。

  她的母亲急匆匆地跑出来,用低沉的声调与她父亲说了几句话,立即抓住凯茜和戴维的胳臂。“过来,”她坚定地说,“今天的剩余时间,我要你们都呆在家里。”

  他们被带到戴维的房间里,这房间在房屋的背部,远离临街的窗户,但是戴维借口寻找丢失了的卡通汽车,偷偷潜入了小屋里,他还说服她一起去。他们从窗户缝里窥视,看到两具尸体装上了救护车,尸体用床单裹着,但是床单浸满了血。当劳特夫人的担架抬上救护车时,他们清楚地看到她胸脯上有湿乎乎的红色东西。

  劳特先生的一只手从床单里向下垂着,当医护人员把它放回到床单里时,一股细细的血流滴在沥青路面上。

  那天下午,人行道上的血已被擦干净,但是戴维说房间里地面上的血迹从来也没有被擦掉。有一次,他曾经从破损了的后门进入房屋,他说到处都是血迹,墙上地上都是。

  此后,这所房屋一直空了将近三年,虽然这些年里有些房客曾来住过,但是没有一个人长期住。邻居的孩子们自从判定这所房子闹鬼以来,也很久不来了。

  凯茜看了看颜色鲜艳的窗帘,感觉到她胳臂上起了鸡皮疙瘩。她已经二十五岁,不再是一个孩子,但是这所房屋仍然使她感到恐俱。她发觉自己很想知道,房地产经纪人是否把房屋的历史告诉了新的房客或购房人。她判定也许没有。发生这件事已经很久了,虽然这类事在邻居心里仍然新鲜敏感,对于外人,很快就变成古老的历史了。

  她转过去,设法寻找钥匙圈里的房间钥匙,她想她看到了前面窗帘的一角轻轻地动了一下,她抬头朝劳特的房屋看,但是现在没有任何动静。

  她哆嗦着打开了前门,进入房间,把所有的灯都开亮。

  二

  一个美丽的早晨。像海洋一样的蔚蓝色天空上飘浮着一团团的白云。窗户外面的树木高拔而又十分整齐,咖啡色的树干,绿葱葱的树叶。一个骑车的人从旁边经过,人们几乎可以看见他的嘴唇。一个美丽的早晨。

  超现实。

  艾伦·格兰特呷了一口桌子上壶里的低糖热可乐。他倾向于以画家的思维进行思考,用艺术家的观点来安排每天。这是很合乎逻辑的。言辞就是这样正规的东西,这样并不十分完美的符号;甚至世界上最伟大作家的描述也总是不够详尽的。言辞是多么的严密,显得多么的遥远。什么时候也不能对任何事情做出公平的评判。非常夸张,非常真实。在另一方面,音乐是美好的,但是它存在于其自己的世界中。它不像现实,它也不反映具体世界上所发生的事情。但是艺术……哎,艺术!油画!这里可以欣赏花朵、森林、天空、白天,一切。很真实,但不夸张。这是对现实的补充。如果不是实际的东西,就抓不住它的本质。

  可是今天就是超现实主义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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