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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科丽没到学校就让安娜下了车,然后顺便到音像店把周末借来的录像带还回去。本来昨天她就应该把它们还了的,但是,昨天她心情不好,就只好让那些录像带在汽车后座上呆到现在、实际上,几天来她情绪一直很低沉,郁郁寡欢、闷闷不乐,什么事情也不想做。要是在平时心情低落时,她会通过阅读、锻炼身体或者和安娜一起玩耍使自己高兴起来,但是近来,不管她怎么努力,心情仍然处于低谷,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开始她以为可能是由于经前的综合反应所致,但是,检查过日历以后才知道离月经来还有约十天的时间。

  一定是因为里奇,她暗想。是他俩的关系,他俩日渐疏远了。

  或者说是她在远离他。

  里奇永远是这个样子,安稳地停泊在他那个封闭的港湾里。

  问题是她似乎没有任何漂泊的方向。她曾经设想过回去攻读硕士学位,甚至曾经半真半假地考虑过婚外恋的问题,但是,似乎都不合适,都没有办法落实。当然,里奇对所有这一切都置若罔闻,他总是那副乐悠悠的样子,悠闲地从事着他那份报业,撰写着关于度假者如何用马粪制作沼气和矮小的老太太如何跟二流演员的表兄弟约会的文章。她不清楚他是否认为自己的工作很重要,但是她知道他对此很满足。他没有任何其它远大的理想,除了编写这些无人翻阅的小镇生活故事之外,他没有任何其他的愿望;除了里奥韦尔德之外,他没有想到过要去任何其它地方。

  她有更多的欲望。从一开始、从他把她带来见他哥哥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她需要更多的东西。为了里奇的缘故,她曾经努力过,也曾经付出过。她清楚这一点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明白他是多么地憎恨加利福尼亚,她想使他过得幸福。不过,算了吧,她也应该得到自己的幸福,现在是他为她做些牺牲的时候了。

  还有安娜。

  她不清楚自己究竟希望女儿怎么样,也不知道里奇对她有什么样的期望。她明白里奇关于城镇毒品和犯罪团伙的立场,也知道里奇清楚她关于小镇知识信息落后的看法。

  她叹了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问题的根本在于她并不幸福。是该发生一些变化的时候了,尽管她并不清楚这个变化是什么,她的生活必须发生一些变化。她为这未知的变化而困惑、煎熬。她知道,如果生活还像原来的样子,一点变化也没有,如此巨大的压力,她一定会崩溃的。

  近来,她不止一次地想到自已应该寻找另外一份工作,离开里奇和他的那份报纸,干点儿属于自己的工作。她还没有和里奇谈过,不过,她越想越觉得自已是对的。换一份工作可能解决不了她所有的问题,但是至少,是向着正确的方向迈出了第一步。

  在邮局处的十字路口,她停下来让一位年长的老牛仔穿过马路,顺着街道的尽头,她可以看见远处平坦的荒漠。马路右边是下一条街上房屋的后院,所有的后院都没有围墙,曲曲弯弯的晾衣绳上晒着不同花色的衬衣和皱皱巴巴的内衣,随处可见破旧的汽车和汽车零件丢弃在泥地上,还有废弃的自行车胡乱地扔在毫无生气的草地上。

  天啊,多么肮脏不堪的一座城市!

  肮脏的、气息奄奄的城市。尽管夏日周末有凤凰城人的不断涌人,尽管这里有摇滚迪斯科俱乐部,里奥韦尔德正在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这里从来就不是一个经济繁荣昌盛的社区,也没有什么文化上值得炫耀的地方。加之,80年代矿区倒闭,工人失业,过去仅有的那点可怜的经济稳定状态完全被摧毁。里奥韦尔德没有办法单纯依靠旅游业生存下去,尤其不能依赖基于周末娱乐的旅游经济活动。逐渐地。由于人们开始在其它地方寻找发展的机会,这里的经济开始走向萧条。就在过去仅仅一年里,3家商店宣布关门倒闭,在市区商业区不到两英里的范围内现在已经有6座建筑人去楼空。

  老牛仔已经走到了路边,科丽加大了油门,继续向前开去。在下一个拐角处,她将车拐向了中心路,然后在咖啡屋前放慢了速度,最后将车停靠在报纸大楼的停车场里。

  她意识到在自己不满足和不知足的心理底层存在着另外一种感觉,那就是畏惧。她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来自直觉的预感:灾难就要来临。她尽量跳过这种想法,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这种感觉很奇怪、很陌生,跟里奇、她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关系都没有关系,而是,预示着一种更大的潜在的危机、一次地震或一场战争。如此强烈而又无法解释的想法来自何处,她连想都不敢去想,但是,她忍不住想,这是不是与她个人的心绪不安有关。

  她熄了火,抓起旁边车座上的钱包,下了车,锁上门,从楼房的侧面绕到前面的入口处,走进去时跟接待员点了点头。“你好吗,卡罗尔?”

  那位年长的妇女笑了笑,说道:“现在还早。午饭以后再问吧。”

  “哦,赶上倒霉的一天。”科丽跟接待员笑了笑,绕过隔开卡罗尔的房间和新闻室的屏风。里奇正像往常一样在接听电话,飞快地在顺手从面前的纸堆里抓来的便条纸簿上书写着,并在科丽把钱包放在对面墙边的桌子上时向科丽招招手,道了好。通常,她会坐下来,翻阅她的信件,检查是否有什么地方趣事可以登载在她编辑的几个栏目里,但是,今天她只是斜靠在桌子上,等待着里奇挂完电话。她发现自己观察着这整个房间,房间尽头的粘贴板、油印机、蜡纸、风干机,第一次意识到她是多么地讨厌这个地方。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的装饰----一张彭纳的图画、一张这座城镇的鸟瞰图、两期曾在亚利桑那州新闻协会一年一度的报纸竞赛上获过小奖的装裱过的报纸——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从来也没有在这间房子里留下任何属于她自己的东西,为什么她不曾想过要装饰她自己的办公区域。

  也许她从来也没有想过这里是属于她自己的。

  里奇桌子上边架子上警察局的扫描器上发出了呼叫声,他很机械地一边继续听电话,一边伸手把扫描器上的音量调大一些。警察通讯员列举了一系列混乱的数字便静了下来,里奇又把声音调小一些。

  一会儿之后,他挂了电话,她向他的桌子走来。“我们需要谈一谈,”说着,她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他皱了皱眉,“怎么了?”

  她看了看他,叹息了一声,又摇摇头。“里奇,”她说,“我想找一份工作。”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有一份工作。”

  “不,一份真正的工作,有酬金的工作。我讨厌透了这种紧紧巴巴的日子,讨厌透了不得不吃那些吃一口顶两口的食物。”

  “但是,我需要有人帮助我粘贴和打印这些栏目。如果你找到另一份工作,我就得再雇佣另外的人,这会花费更多的钱。”

  “不,不会的。我做一份全职工作,你只需要一个临时的短工,你一周只需要他工作一两天。另外,你还在教书,也会挣一点领外的现钞。”

  “那么安娜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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