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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踢鸟突然往前走去,小径愈走愈宽,与狼共舞从他指导老师的肩膀望过去,不禁被眼前的美丽景色看呆了。

  在他们前面,有一块非常开阔的平地。里面虽也生长了一些树木,但距离空间非常大。足够容得下全族的人,在这儿架起帐篷小屋,还有所有的马匹牲口,都不成问题。这时,阳光洒在这一大片广阔的林间空地,显得这个小天地,更是温暖宜人。

  他可以想像,这儿无疑是个幻梦中的乌托邦。只有神的选民,才有福份,在这样洞天福地,过着与世无争,隐遁又平静的生活。想着想着,不禁神往了起来。

  在这块自由和美丽的土地上,人们根本无需再添增任何人工的东西。这儿就像是一座开阔的神殿。自然之美,已叫人目不暇给。

  人们只有破坏这儿的美,却不能使这儿景物增色。此地,就是最好的证明。美景天成,全不需斧凿的痕迹。

  可是,这个地方,已经可怕地被亵渎了。

  树木整棵被砍倒,有些互相枕借,凌乱不堪。就像桌上散乱的牙签一样。这些巨木的枝丫,大部分都被砍走了,只留下主干。他无法想像,这些人是基于什么目的,要砍掉这么多大树。

  策马向前,与狼共舞这会儿听到了更奇怪的嗡嗡声。

  起初,他以为是蜜蜂还是胡蜂在飞扰。游目四顾细看一番,试着想找出这虫子到底在哪里。

  可是,当他们愈往森林中走,他才更清楚,那嗡嗡的声音,不是从顶上来的,而是从下面传上来的。那个声音的频率之高,就像一只过度兴奋的苍蝇,把它的翅膀振动了上千次之多,

  他在地上,看到到处都是动物的尸体,或是尸休的一部分。这些小动物,像松鼠啦,罐,或是鼬鼠。这些动物,都生性机伶精巧,可是仍逃不过这场浩劫,有些连尾巴都不存在。它们显然是被射杀死的,这些扣扳机的凶手,没有任何理由,就开枪射杀森林中的小动物。

  遭到集体屠杀,最令人触目心惊的就是鹿群了,在他四周,到处都是鹿的尸体。只有少数的鹿尸是完整的,有好些没有头,但大部分都切断了四肢。

  死鹿们瞪着了无生意的一双眼睛,仍然瞪视着他。那一双双眼底,再也没有活泼的生机了。有些鹿尸的头,从颈部被砍掉,尸体躺在血泊里。其他被随手乱抛成一堆,一堆约有六头鹿尸那么多。

  另外一处地方,则放着许多鹿头,那些鹿头鼻子对着鼻子,好像他们正在谈话。这个景象,好像很幽默逗趣。

  堆放鹿脚那一堆,景象凄然。所有的鹿脚,都整整齐齐地从鹿身上切割下来,然后全部放成一堆。鹿脚的形状,仍是那么纤细美丽,好像仍能好好地行走。

  这真悲惨啊!纤细的鹿跷,优美、细致、又轻盈、细长的鹿腿,裹着美丽的皮毛……再也无法行走到任何地方去了。这些鹿腿堆成一堆,就像一堆小树枝,成了引火的薪材。他很困扰,这么多的鹿腿,到底有多少,数一数少说上百。

  骑了好长一段行程,两个人也困乏了。可是,没有一个人有下马休歇的打算。他们仍然继续骑在马上。

  在下面的低处,有块林间空地。从上面可以看到,有人在那儿,搭盖了四栋破旧的工寮,一栋栋毗邻而居。这四栋丑陋的房子:建立在森林的土地上。

  那些砍倒这么多巨木的人,显然借用机器,来达成他们的贪欲和野心。不论他们提出什么样的解释,对大自然造成的损害,是无法弥补的。他们不懂得人该虚心,与万物并存。滥垦滥杀,全然不对植物和动物们的生命,加以一丝一毫的尊敬。

  无论如何、这儿已经成了不适合人居住的地方。

  在这些丑陋的小屋四周,随手扔着各种垃圾,还有不少威士忌的酒瓶。这些人不珍惜任何东西,贪取好得,又随手制造出更多的垃圾,把些破碎的杯子,用坏的皮带,老旧的来福枪,全都任意丢弃在森林各处。

  在两栋房子中间,他看到有两只野火鸡,被人们把脚全绑在一起。

  在那些屋子的后面,他们发现有好大一个大坑,里面全塞满了动物的尸体,许多是被大肆屠杀的鹿尸,鹿皮全被剥光了。没有皮、没有脚,也没有头。

  这时,那种像苍蝇一样嗡嗡的声音,变得好大声。与狼共舞要开口说话,必须用喊叫的声音,才压得住嗡嗡乏声,对方才听得到。

  “我们还要待在这儿,等着这些人吗?”

  踢鸟并不想叫喊。他悄然策马靠到与狼共舞的身旁。

  “他们可能来了一个星期,或许更久一点。我们牵马去喝点水,就回家了。”

  3

  在回程的第一个小时中,两人骑在马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与狼共舞垂眼看着脚下的大地,踢鸟充满哀伤看着前方。这时,与狼共舞真为身为白人而感到羞惭。他这时又想到,曾在峡谷的洞穴中,做的那场恶梦…

  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到那个梦。但是现在,他感到自己必须把这可怕的恶梦说出来。残酷的事实,都活生生摆在眼前下,已不再是梦,随处都是触日可及的滥杀行为,不就和他的梦一样,这些白人,都是一些没有脸,没有心肝,残酷的屠杀者吗?

  当他们停下来,让马匹饮水休息的时候。与狼共舞把他做的梦告诉了踢鸟。这个梦,仍还那么鲜明地映在他的脑海中,一点也没有因时间而褪色。任何细节,他都矩细靡遗,记得清清楚楚,如在目前。

  巫师仔细听着与狼共舞,详细叙述这个梦境,他说得很长,很仔细,踢鸟一直专注的听;从未打断过他说的话。最后说完时,踢鸟垂目看着自己的双脚。

  “我们全都死了吗?”

  “在梦里每个人都在,”与狼共舞说道,“可是我没仔细看过每一个人,也没有看到你。”

  “十熊该听听这个梦。”踢鸟说道。

  他们跃上马背,很快地疾驰过辽阔的草原,就在日落大地之前没有多久,返回营区。

  4

  两人回去和十熊报告,他们在神圣的森林中,发现白人在那儿亵读了这块孕育生命灵气的森林。这些白人,不但滥伐林木,还残忍地大肆屠杀林问的鹿群,以及松鼠、鼬鼠、灌各种小动物。显然,他们屠杀森林中这些动物,并不是主要的目的。这些白种猎人,很可能因为追逐野牛,才追到这儿来的,也为此地带来了极大的浩劫。

  当他们在报告这件事时,十熊好几次都不住点头。可是,他没有问及任何问题。

  然后,与狼共舞又再次详叙他的恶梦。

  老人一直听着,什么也没开口说,但他的表情,比以前任何时刻,都要来得沉痛。最后,与狼共舞说完之后,他也没有提出任何评论,反而拿起烟斗说:“我们来为这事抽抽烟吧!”

  与狼共舞了解十熊的习惯。他在吞云吐雾的时候,也是在思考、衡量、推断一件事的时候,但是,当他们传递着烟斗,轮番抽烟时,十熊显得焦躁又忧虑,好像胸中的情绪,起伏甚大。

  最后,与狼共舞又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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