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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很快的,两名骑士迅速策马离开了会议,往来时的路奔去。当他们走了之后,踢鸟看了看中尉。邓巴从他脸上表情,就已猜出八分,他心中想的大概是什么。

  他的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中尉转过头,看到有十二名战士,负责最前面的阵线,最骁勇的悍将,位居最前方的领导地位。

  他们停在十熊一群人旁边,经过一阵商议之后,带着一名侦察兵,朝着东方飞驰而去。

  大队人马又开始移动,踢鸟也适时回到原来位置,位于这个白种军人的身边。他可以看出中尉的眼里充满了疑问,但他不可能把这样的事解释给他听,这是恶兆。

  目前已经发现,附近有敌人。这些神秘的敌人,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从那些人的行为来看,可以证实他们都是人类,可是没有灵魂,也没有价值。毫无理由大肆屠杀野牛,无视苏族的权利。这是很严重的事,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所以,踢鸟回避了中尉询问的目光,转眼注视东方,那一小队人马扬起的黄尘滚滚。他默默祈祷,祝他们任务成功。

  2

  当他看到远处呈现出略带粉红色的头盖骨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接下来呈现的将是一片残酷的景象。那一块块略带粉红色的头盖骨上,远远看去有很多黑色的斑点。当大队人马凑近之后,他看得出人们震撼的神情,大家突然挨紧了,而中尉松开了他上衣的另一颗钮扣。

  踢鸟有意把他带到前面去,但他的直觉感到,这不是惩罚,而是教育,这种教育,最好是亲眼目睹,而不是去说,冲击力将会更大,对双方都有更大的受益。眼前这景象,踢鸟以前也一样没有看过。

  就像温度计中敏感的水银,中尉的愤怒和悔恨,慢慢爬到他的喉间。当他和踢鸟,领着大队人马,穿过屠场中央地带时,中尉不得不时时咽下心头泛起的苦涩与辛酸。

  他数到二十六头野牛,就知道再也数不下去了。每只野牛的尸体上,群集了许多大乌鸦噬食牛尸,有些牛尸的头上,全被一群忙着噬食的黑乌覆盖。每只鸟互相争夺,抢着啄食牛眼睛,它们一边争食,一边尖叫、拍翅、扭动。没一会儿,那些牛尸的眼睛已被啄食成很大一个黑洞,黑乌鸦饿极大嚼,在牛尸与牛尸之间,来来去去忙着争食,又忙着排泄,好像强调这场宴会是多么丰盛。

  狼群从各个方向出现,当大队人马很快经过时,那些狼群低头弯腰,畏缩蹲伏。

  但是在几里之内,还有更多的狼和马在等候着。中尉粗略估计一番,可能多达一万五千多磅的鲜野牛肉,可是却在午后的骄阳炙晒下,逐渐腐烂掉。

  他想:这些被动物噬食的剩肉,会慢慢发出腐臭的味道,他怀疑,屠杀这些野牛的人,也许是他印第安朋友头号大敌有意干的,这是一项令人恐怖的警告。

  当他行至一尺内,看着这大动物的尸体时。看到这二十六只牛尸,从颈部到臀部都被割开了,为的是把兽皮剥走。他看到牛尸张大的嘴中,没有舌头,再看看其他的牛尸,也是一样。这个倒还罢了,可怕的事还不止这一桩呢!

  邓巴中尉突然想到,在小径里死的那个男人,就像这些野牛一样,那人是侧躺着,子弹从他的头盖骨穿入,然后从右侧下颚穿出。

  那时,他还是约翰·邓巴,一名十四岁大的男孩,以后的年岁中,他也看过许多许多死人。有些人的脸都没有了,脑浆像软糊状的粥一样,一直流到地上。但是,他平生所见的第一个死人,也给他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主要的是因为那人的手指。

  那时发现有两个男性的尸体,被杀害后手指都被切下。当巡警来的时候,十四岁的邓巴就站在警察右方后侧。那名警官四下看看,似乎也不像特别针对着谁说的。他说:“这个杀人犯,只为了被谋客人手指上几枚戒指,才杀害他的。”

  如今,这些野牛一只只陈尸在地上,猎牛的人,要的是牛的兽皮,一张张兽皮全剥了去,又扯下牛的舌头,把牛的肠子和内赃全拖了出来,摊在草原上。邓巴看得触目心惊,就像看到同样一种杀人行径。

  他看到一只未出生的小牛,从母牛割开的腹部被拖了出来。乍见之下,使他想到那天晚上看到小径死了人的景象,在他心中响起了叹息,那两个字又跳人脑海中。

  谋杀。

  他瞥了一眼踢鸟,这个印第安巫师,他正瞪视着那个未出世小牛的残骸。他的脸拉得很长,也很冷静,看不出他的心思。

  邓巴中尉转身走开,然后回头看看大队人马。现在整队的人马,在屠场曲折穿越前行。走了好几星期的行程,一直挨着饿,俭省地吃点东西。如今,见到这一大堆新鲜野牛牛肉,没有人停下来,割些牛肉饱餐一顿。整个早上,大队人马发出嘈杂刺耳的各种声音,现在全都静了下来。中尉可以看出,每个人的脸上,流露出忧郁的神色。原来一直以来,循迹而来,会跟踪到一大群野牛,想不到突然变成这样可怕的场面。

  3

  当他们大队人马,到达狩猎地区,那时马匹在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妇女和孩子,选择在山脊的背风面架设营帐。大部份男人,则在天黑之前,骑马前去侦看野牛的踪影。

  邓巴中尉也跟去了。

  从新扎营区算起一哩的地方,他们三十侦察人员弄了一个小营区,距离宽阔的山谷,只有几百码远。

  他们把马匹拴在下面,六名苏族的战士,和一名白人,开始攀援上长长的西面坡地,逐渐离开谷地。当他们接近山顶时,每个人都互相靠拢,攀爬最后几码。

  中尉期待地看着踢鸟,只见他微微浅笑。这名巫师指指前方,将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嘘了嘘,邓巴知道他们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只有几尺前面,便是壁立千切的峭壁。眼前一无所有,只是一大片的天空。他意识到,他们已经战胜了困难,爬上峭壁。草原刮来的风,一阵阵拍打在他的脸上,他抬起头,往下俯视下面几百尺的山谷。

  那一片山谷,非常壮阔,绵延四或五哩宽,至少有十哩长。草色青葱繁茂,在风吹下成了起伏的绿浪。

  中尉不止注视到丰美的青草,辽阔的山谷,甚至万里苍穹,积云一片,以及西沉夕阳,霞光万丈。这些天造地设的美景,都比不上覆盖山谷,数以万计,像地毯般密密麻麻的野牛群,那景象才真是壮观得令人叹为观止。

  这儿的山谷不但辽阔,还有着为数众多的野牛群。中尉的脑海不停翻腾,约略估计会有多少头牛数。有五十万头?七十万头?可能还不止?一片密密麻麻的野牛群,已经无法计数了。

  他没有吼叫,或是跳起来,或是低语轻吃他的惊愕。鳞峋的岩石刺痛他的身体,但他似乎没有多少感觉。一只黄蜂,停在目瞪口呆的中尉身上,他都没有伸手挥去,仅仅眨一下限。

  他正注视的,是一项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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