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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她坐正身体,受伤的手端放在膝盖上,另一手,握刀的手,再次握紧刀柄,这一次,她用了较大的力气,刀锋刺进她大腿的肌肉,刺得很深,似乎划破了大血管,鲜血旧旧涌冒出来。

  她应该为自己止血急救。

  但是她却选择唱歌,她打开盘坐的腿,让血流入土地,仰着头,她对天空吐出这样的字句:

  “死亡美妙,

  追随他亦美妙,

  我将随后就到。”

  8

  由于站立舞拳面风雨坐,所以她没有听见来人的马蹄声。

  至于邓巴中尉,远远地就决定爬上小山丘,他要站在高处观察,如果在山丘上还不能看到印第安部落的话,他计划爬上那棵老橡树。

  在半山坡上,邓巴中尉听到奇怪的声音,循着声音前进,他看到缓坡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背对着他,他无法辨识出那人究竟是男或女,但是由衣着,他可以确定那人是印第安人。

  一个唱歌的印第安人。

  他一直坐在西斯可背上,直到那人转回头为止。

  9

  下意识地,站立舞拳感觉到有人站在她后面,所以她回头。

  一阵风刮来,旗帜整个儿包住那人的脸,但是站立舞拳已在那一瞥中,看清那人的脸。

  他是白人士兵。

  她没有惊跳,也没有拔腿就跑,这个骑马士兵令人迷惑,他带着一面彩色旗子,鲜衣怒马,英姿勃发,现在,他撩开旗面,一张英俊强硬的脸出现眼前,站立舞拳不断地眨眼,不明白所看到的究竟是事实,还是幻觉,因为,除了那面旗帜随风飘动外,人和马如石膏像般地一动也没动。

  不过,最后,那名士兵跳下马背,原来他是真实的,她缩起腿往后退,她没有叫喊,也没有奔跑。白人,令她害怕的白人来了,她慢慢往后退,太害怕,以致无法奔跑。

  10

  中尉也吃了一惊,这个人是个女人,和他所见过的其他女人不同的是,她显得单纯而原始。她有一双人眼睛,清澈明亮,任何人一见,立刻知道她爱恨鲜明,她的脸小而尖,头发多而乱,但是这不妨碍她单纯的气质,在她身上看不到文明人的复杂与束缚,中尉盯着她看,眼睛连眨一下也没有,甚至,他也没有思考眼前这个女人,或许不是印第安人。

  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然后,这个女人往后退,中慰才发现她衣服上沾满了血。

  “哦,我的天!”他叫。

  她往后退,中尉伸出手,轻声说:

  “等一下!”

  这句话使站立舞拳紧张,她听过这句话的,白人的话,许久许久以前,她也曾经使用过这种语言,不过,她怕白人,她在苏族生活得很习惯,她不要被当成异类排斥,她必须离开,她开始跑,中尉追上前去,两个箭步就迫到她,中尉要她停止,她回过头,却绊到自己的脚而跌倒在青草地。

  站立舞拳爬着往后退,中尉就站在她眼前,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拉住她,但是,中尉没有,他害怕弄伤她,站立舞拳宛如一头受伤的动物,他蹲下来,要扶住她肩膀,但是她仍旧往后退。

  “你受伤了,”他用最温柔的声音说:“你受伤了。”

  她仍想后退逃跑,但是他抓住她的手,站立舞拳着急了,她用脚踢,这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不要!”她用英语抗议。

  话才出口,两个人立刻停止,站立舞拳没想到在情急之下。她会说英语,这种语言隐藏在心里,许久许久,她未曾使用,更拒绝去想。

  中尉眨眼睛,他不相信所听到的,自从被放逐到大草原后,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母语,熟悉的语言感动他寂寞的心,他蹲下来,想和这个女人做进一步交谈。

  但她支撑不住了,她失血过多,体力已经耗竭了,她的头往后仰,整个人倒了下来,在昏迷中,模糊地吐出几个苏族字汇。

  11

  邓巴中尉迅速为她急救,她的手腕上有多处伤痕,不过,这些都是皮肉之伤,尚不足以令她流了如此多的血。很快的,中尉找到致命伤,在大腿上,刀子深深地刺进肌肉里,伤口仍继续流血,中尉立刻想到的被他丢弃的腰上红绸巾,若没有丢掉,红绸中应该是很好的止血带。

  红绸巾是没有用的东西,在离开席格威治一哩路时,他觉得自己过分装饰,大草原展现的是自然而朴素之美,而他却带着一条丝制的玩意儿,他与大草原格格不入,所以他扔掉那玩意儿,本来他还想收起国旗的,旗子似乎也是丝制品……。

  邓巴中尉拿了那女人的刀,很快割下一条旗布,紧紧地捆扎住她腿跟上的动脉,一会儿血流停止了,不过,他仍然需要止压伤口,最好的止压布料,是棉制的内衣,中尉迅速脱下制服,把内衣割成两半,然后再招叠成正方形,压在伤口上。

  大约过了十分钟以后,这女人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而且鼻息也没有了,中尉心头一紧,莫非这女人死了,他趴下来,将耳朵贴在她胸口,幸好心脏还怦怦跳着。

  不过,他不敢确定她是否能够活下去,中尉一直跪着,汗水从他前额上流下来,他用手去擦,一股血腥味沾在他脸上,他顾不了自己,每隔一段时间,他必须放开止血的国旗,以免她的整条腿坏掉,有一半内衣已经湿掉,她的血仍然不能停止,中尉用另一半内衣,继续压。

  终于,血停止了。

  伤口应该缝起来,不过,他办不到,他能做的只是急救而已,他脱下卫生裤,切下裤管做为纱布敷在伤口上,然后再撕下几条旗布,做为捆绑的绷带,腿部急救完毕,手上的伤口就简单多了,他很快为她包扎好手上的刀伤。

  然后,站立舞拳低低呻吟,她曾经张开眼,不过中尉怀疑她是否看得见他,因为,只睁开几秒,她又闭上了,中尉取来水壶,喂她喝了一、两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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