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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如你所说,是在上帝王国之下,在最早的上帝王国之下,你成为不死幽灵?”

  “别想错了!”他带着一点嫌恶说。“我们从不侍奉上帝。你应该即刻在心里排除这念头。”

  “那么,在上帝和撒旦名称背后,善良于邪恶的力量呢?”

  “再强调一次,即使其间与我们有任何关系,关系也是很少。”

  “但是,邪恶的观念在某些形式,确实……”

  “不。黎斯特,我们古老得多了。缔造我的人敬拜神只,这是事实,他们信仰我不信的东西。他们的信仰,要回溯到比罗马帝国庙宇更早的时期,在那时,纯真人类的血液,能为所谓善良的理由而流;干旱、蝗虫之祸和五谷不长等等,则是邪恶的结果。我就是在善良之名义下所缔造而成的。”

  这太此际、也太令我迷惑了。

  所有古老的神话,以诗歌形式在我心里纷至沓来。

  欧塞里是埃及善良之神,五谷之神,这和我们何关系之有?

  我的思潮迭起,无声的图片在脑海闪现。我回想到离开父亲阿芙根古堡那一夜;村民绕着大火跳舞,他们在赞美五谷的丰收;至于异教徒,母亲曾说过,异教徒很久以前就被赶走了,异教徒的庆典却留存下来。

  那好像不止是野性乐园的故事。野性乐园的舞者,除了服从乐园之法外,没有其它的律法。而乐园之法就是美学之法。五谷会长高,麦子绿了又转黄,阳光普照大地,多么美呀!村民高举庆典烧焚的木头绕跑果树园,相信这一来苹果会长得更大。

  “是的,野性乐园。”马瑞斯的眼中,闪过一道光,他说:“我必须走出帝国文明城市能找到它,我必须深入北方的森林,在那里乐园仍然茂密美好,正如你出生的南方格尔地一样。我的根源来自野蛮人,因为他们,我有这样的身高,有蓝眼珠与美丽头发;经由母亲的血液,我遗传到这些特质;我的母亲是野蛮人,她是凯尔特族酉长的女儿,嫁给了罗马的贵族。至于你则直接得自你父亲的遗传。在奇妙的巧合下,我们都以相同的理由,被选为不死幽灵;你出自梅格能之手,我被我的捕获者所缔造。我们是出身贵族和蓝眼睛的极品,我们比其它的同类更高,更精致。”

  “哦,你必须告诉我,所有这些事,你必须解释每件事!”我说。

  “我正在解释每一件事。”他说:“不过,再下去,是该让你知道某些重要事的时候了。”

  他等了一会儿,让话沈淀进我的心里。

  之后,他以凡人的姿态慢慢站起来。他站立着,一面俯视我,一面等待我。

  “是那些必须照顾的?”我询问,声音极小,极犹豫。

  我又再次看到他脸上的玩黠,或者可以说他脸上谐趣的表情,其实从未改变。

  “不用怕。”他一本正经的说,尝试掩饰他的谐趣态度。“这很不像你呢!”

  我急着想看他们,想知道他们是什么,然而我并没有移动。我知道我一定会面对他们,不过从没有真正想到那会是意味着什么……

  “它是……看起来很可怕的东西?”我问道。

  他露出慈爱的笑容,手放在我的肩上。

  “我若说是,难道你就不去吗?”

  “它之可怕乃在于岁月的持续更替。”他说:“刚开始时,它是美好的。”

  他等待着,注视着,尽量显示从容不迫。然后轻声细语的说:

  “来!我们走吧。”

  这是一个通往地底的阶梯。

  虽然不明白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我察觉阶梯比这栋房屋还要古老;一阶一阶的梯子,随着岁月与脚步,中间凹了下去;弯弯曲曲的阶梯,越走越深入岩石里面。

  偶尔,有切割粗糙的出口通往大海;只不过出口太小了,人根本爬不出去。凸出的岩石上,有鸟儿了巢,也有野草长在石缝中。

  随之而来的是阴冷。一种在古老修道院、教堂废墟、闹鬼的房子里,所常常发现的不可名状的阴冷。

  我停下脚步,用手搓揉我的手臂,但觉寒意穿过阶梯升了上来。

  “不是他们引起的。”他温和的说,站在下面阶梯等着我。

  半明半暗的氛围把他的脸切成明暗两面,使他呈现出不该有的凡人年龄错觉。

  “我带他们来之前,这里就已存在。”他说。“有许多人来岛上膜拜。也可能在膜拜者来以前,这里已经存在了。”

  他再次以独特的耐性,对我打招呼,眼神带着温情。

  “不用害怕。”他继续往下走时又说。

  我为自己的踯躅不前感到羞愧,阶梯一级一级似乎再也走不完。我们到了一处大的出海口,海的浪涛声传了过来,凉气往双手和脸颊拂来,石头上可以看到明显的水迹。我们继续往下走,脚步声在圆形的天花板、在粗糙的墙上反射回响。这里比任何地牢都更深一些,这简直就像是童年时挖的洞,你向父母吹嘘,你将挖一条地道直通地心。

  终于,我们来到另一处弯道,我看见了亮光,然后,看到两盏灯在门前点燃着。

  灯是一种很深的邮筒,筒里蓄着灯芯。巨大的门上拴着粗大橡木闩,这样的门闩恐怕要好几个人,说不定还需借助杠杆、绳索之力打得开呢!

  马瑞斯轻而易举的抬起门闩,把它放置在旁边;之后,他往后站,眼睛看着门;我听到另一根门闩在里面移动的声音,门慢慢的打开了;我感觉自己呼吸都快停止了。

  并非他凭意志打开门之举,让我吃惊,我先前就看过这类法术;而是室内一如上面的房子,处处可爱的繁花与明亮的灯火让我惊讶。在这深邃的地下,有百合花,巨大又洁白,花上闪着发亮的小水珠;红、粉红以及多彩多姿的玫瑰,自藤蔓攀开而下;小礼拜堂摆着许愿的蜡烛,烛光轻柔的摇曳;成千束的花儿,散发着阵阵芬芳。

  墙上画着古代意大利教堂的壁画,黄金的叶片锤打进图案里。不同的是壁上不是画着基督教的圣哲,画的是埃及的阔叶树,黄澄澄的沙漠,三座金字塔,尼罗河蓝色的水;埃及的男男女女坐在造型优雅的船只里,航驶过河。河里有各种五彩缤纷的鱼群,空中飞翔着紫色羽翼的鸟儿。

  回话唯金碧辉煌四个字可资形容。金光闪自天上的太阳,闪自远方闪耀的金字塔,鱼儿的鳞,鸟儿的羽毛;甚至站在船上往前看的埃及人,身上所佩戴的细致饰品,也无不耀耀生辉。

  我闭目片刻,再慢慢的张开双眼,眼前所见像是一座巨大无比的神殿。

  石头祭坛的两边有百合花,祭坛上摆着一个巨大有顶的金色神龛,龛上雕刻着精美的埃及图案。空气自穿越岩石深邃的通风孔而下,长年点燃的灯火,火光闪烁;如刃的百合花叶片也因而摇曳生姿;这些百合花在水瓶中,散发着醉人的芳香。

  在这里,我几乎可以听到圣乐,可以听到古代祈愿的赞美诗;这里的美妙即雄伟,又令你感到慰藉,使我再也不心生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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