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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3)


  “我们洗了亿亿个盘子。亿亿,你知道是女教师形容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土语。噢对啦,最后的但不是最微不足道的,妈的话——现在让我看看——是什么?我知道:

  我们做幻灯,咳,多有意思。”

  “一切都还好么?”

  “是的。除了一件小事,是我不能告诉你的,要不脸要红透了。”

  “以后你会告诉我吗?”

  “如果我们坐在暗处,你让我对着你耳朵说,我就告诉。

  你睡你自己原来的屋,还是和妈妈挤成一团?”

  “原来的屋。你母亲可能要动一次大手术,洛。”

  “在那个糖果店停一下,行吗?”洛说。

  她坐在一张高凳上,一束阳光斜照在她裸露的褐色前臂,有人给洛丽塔送来一只精巧的冰激凌,上面覆一层人造糖浆。这是一个满脸丘疹的好色男孩给她配好拿来的,他打着油污污的蝶形领结,色迷迷地盯着看我那穿着单薄的棉袍的瘦弱的孩子。我要到布赖斯地和“着魔猎人”去的不耐烦心情越来越使我不能忍受。幸好她用平常的敏捷速度了结了这件事。

  “你有多少钱?”我问。

  “一分没有,”她悲哀地说,挑起眉毛,给我看她钱包里边的空荡荡。

  “这是个问题,合适的时候会改善的,”我戏谑地插了一句。“你好了么?”

  “哎,我想问,他们有浴室么。”

  “不是去那儿,”我坚决地说。“这儿肯定很简陋。跟我来。”

  她总的说来还是个听话的小姑娘,回到车里以后,我吻了她的脖子。

  “别那么做,”她说,望着我,带着一种毫不装假的惊讶。“别把口水流我身上,你这脏东西。”

  她提起一只肩膀蹭了蹭那块地方。

  “对不起,”我小声说,“我很喜欢你,没别的。”

  我们在阴郁的天空下向前驶着,驶上一条弯道,而后又驶出来。

  “是啊,我也很喜欢你。”洛说,声音迟疑又柔弱,象在叹息,又向我靠近了。

  (噢,我的洛丽塔,我们永远也到不了那儿!)暮色开始浸进漂亮的小布赖斯地,浸入它的仿殖民地式建筑、珍品店以及从海外移植的阔叶树,我们驶过光线微茫的大街,寻找“着魔猎人”。天空,尽管有稳定的雨作它的饰物,仍然是温暖而清绿的;有一群人,主要是孩子和老头儿,早就聚集在一家影院的售票房前,急出了汗。

  “噢,我要去看那个电影。吃了饭我们就去吧。噢,去吧。”

  “没准,”亨伯特唱道——这个狡默又臃肿的魔鬼非常明白,九点,他的电影一开始,她就会死在他的怀抱。

  “慢!”洛叫道,向前猛地一倾。我们前边有辆倒楣的卡车,它后背的红宝石闪动着,停在十字路口处。

  如果我不马上停止迟疑、出奇地就近找家旅馆,我觉得我就会失去对黑兹家的这辆破汽车的控制,它的起杆已经不灵,煞车也难对付;但我问了方向的那些过路人要么自己就是陌生人,要么就皱着眉问“着魔的什么?”好象我是个疯子;再不然,他们进入一种复杂的解释,打着几何手势,地理上概括和严格的地方线索(……然后你提到法院,他们说位于南边……)我不可避免地要在他们好意的胡言乱语中迷路。洛可爱的角栓形内脏已经消化了那些甜食,又想着大吃一顿了,并已开始坐卧不安。就我而言,尽管早就习惯于一种第二命运(这么说吧,是命运先生可笑的秘书)不愿干扰老板慷慨又大放的计划——但如此在布赖斯地商业街上转来转去地瞎找,可能是我平生面临的最令人愤怒的任务。后来几个月里,每当想到这次固执的孩子气,我便自觉好笑,那时我是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家名字很怪的旅店上了;沿途数不清的汽车旅馆在霓虹灯光里叫着它们的空缺,为生意人、逃犯、举目无亲者、家庭成员,以及最堕落、精力最充沛的情侣提供住处。啊,风度优雅的司机们滑驶着穿过夏日的黑夜,假如“流动的小巢”突然间褪去颜色,变得象玻璃盒那样透明,那么,从纯净的高速公路上能看见什么样的寻欢作乐,什么样欲念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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