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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我们可没有镐头。”

  “软的地方用灯上的铁钩挖,硬的地方用小刀。”

  “我看永远也挖不成。”

  “巴契,别这么说。在我们这样的处境下,为了活命,什么都应当干。眼下的情况是:谁只要打个瞌睡,谁就会掉下去再也活不成了。”

  由于他的冷静和果断,老夫子渐渐在我们中间赢得了威望,他变得非常有威信,他的勇气使他显得高大、完美,不能不使人对他肃然起敬。我们都本能地感觉到,他的精神力量正在同灾难较量,而我们的确已被这场灾难所摧毁,因而正需要他的这种力量来拯救我们。

  现在大家的看法已经一致,我们须要做的第一件工作是挖出一个平台,它应该有两级谈不上舒适、但起码能保证我们不掉进面前的深水里去的台阶。我们点亮了四盏矿灯,亮度够了,我们便动手于起来。

  “找不太难挖的地方动手。”老夫子说。

  “听着,”加斯巴尔大叔说,“我向大家提个建议。现在,我们中间只有老夫子一个人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当我们大家乱成一团的时候,他却始终保持着冷静的理智;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人,他心肠也好,他还象我们一样,当过挖煤工,但很多东西他比我们懂得多。我要求他当我们的头,领着我们干。”

  “老夫子?他!”卡洛利嚷了起来。“他不过是一只畜生那样的玩意儿,拉车的牲口,他除了推煤车那几下子外,还有什么别的本事?我不也象他一样是推车工吗?选推车工当头,他行,我干吗不行?”

  “听着!畜生!我们选的不是推车工,我们选的是个最了不起的人。在我们所有的人中间,他最能干。”

  “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昨天我和你一样,是个笨蛋。我和别人一样,嘲笑过老夫子,不承认他比我们懂得多。今天我要求他来领导我们。暧,老夫子,你想让我干什么?你是知道的,我的胳膊很有劲。还有你们大家呢?”

  “你瞧,老夫子,大家听你的。”

  “大家以后都听从你。”

  “大家听着!”老夫子说,“既然你们要我当头,我愿意当,但有个条件,必须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干。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很长时间,甚至很多天,我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我们就象在一个木排上的遇难者,甚至情况比这还严重,因为在木排上,人们至少有空气,还见得到天日,可以呼吸和观看。如果要我做你们的领头人,那么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得听从我。”

  “我们以后都听你的。”大家异口同声说。

  “以后,当你们相信我的话是正确的时候,那你们当然会听从我;如果你们不相信呢?”

  “大家会相信的。”

  “大家都知道你是个正派人,老夫子。”

  “一个勇敢的人。”

  “一个对什么事情都懂得清清楚楚的人。”

  “老夫子,你可不要把嘲笑你的事往心里去呀!”

  我当时还远没有我后来所具有的经验,因此,我异常惊讶地看着,这些在几个钟头以前还在用各种各样的玩笑话去羞辱他的人,现在突然间都承认了他的高贵品质,我真不知道,环境竟然能如此迅速地改变某些人的观点和感情。

  “肯定吗?”老夫子问。

  “我们起誓!”大家同声回答。

  于是大家更认真地干了起来。我们所有的人口袋里都有小刀,那是很好的小刀,有结实的柄和锋利的刀口。

  “三个人,三个最强壮的人挖工作面。”老夫子说,“力气小的人,雷米、卡洛利和我,我们清扫场地。”

  “不。不用你干。”巨人般的大个子贡贝鲁打断了他的话,“老夫子,你身体不壮实,不该干活;你是工程师,工程师是不干力气活的。”

  所有的人都支持贡贝鲁的意见,说老夫子既然是我们的工程师,那就不应该干活;大家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老夫子的领导作用,因此大家都乐于照顾他,使他避免危险和事故;他是我们的掌舵人哪!

  如果手头有工具,那干我们这种活是再简单也没有了;但是用小刀挖,那就又难又费时。实际上,我们必须在煤层的页岩上挖出一个相当于有着两级台阶的平台,才能使我们不至于从工作面的斜坡上滚下去,那就需要一个相当宽的平台,在那上面,有一级要容下我们中间的四个人,另一级容下三个人。眼前大家干着的这个活,就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

  两个人在各自的位置上挖工作面底上的页岩,第三个人把碎岩片扔下去。老夫子一手拿着灯,从这一头到另一头来回忙着。

  正在挖着的时候,有人发现在碎煤渣中埋着几根坑木,这东西用来挡住我们工作面外沿的填方、不让它们滚到水里去是大有用处的。

  一刻不停地挖了三个钟头以后,我们终于在这个上高下低的、倾斜的工作面上挖成了一个台阶式的平台,大家可以坐在上面了。

  “现在够了。”老夫子命令说,“一会儿我们还要把平台加宽一点,让我们能够躺下来;但不应当一次消耗太多的体力,以后还用得着它哩。”

  大家安顿了下来;老夫子、加斯巴尔大叔、卡洛利和我在这个平台的低的一头;三个挖煤工在平台高的一头。

  “我们的灯油该省着点用。”老夫于说,“大家把灯都灭了,只留下一盏。”

  命令一传达下来,立即就执行了,大家正要把多余的灯都灭掉时,老夫子却示意停止。

  “等一等,”他说,“气流有可能把我们的灯吹灭,这种可能性不太大,但要以防万一。谁有点灯用的火柴?”

  尽管在矿井中严禁点火,然而几乎所有工人的口袋里都有火柴;再说,现在也没有检查违章的工程师在场,所以一听到“谁有火柴”的问话时,四个人同时回答说“我有”。

  “我也有,”老夫子说,“但泡湿了。”

  别人的也一样,因为每个人的火柴都放在裤兜里,而水一直淹到我们的胸口,甚至直到肩膀上面。

  卡洛利在理解力方面,反应比别人迟钝;他的话,出口也总是最慢。他终于也开口了:

  “我有火柴。”

  “湿了吗?”

  “不知道。我是放在帽子里的。”

  “那把你的帽子递过来。”

  人家让他把帽子递过去,他没有把他的那只肥大得象集市上土耳其人戴的水獭皮软帽那样的帽子递过去,而只是递过去一盒火柴。我们被水淹的时候,他的火柴盒幸亏是在头顶上,所以没有被泡湿。

  “现在把灯灭了吧。”老夫子说。

  只留下一盏点燃着的灯,恰恰够把我们的水牢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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