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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那女人栗色头发,面带愁容,四十来岁,不美也不丑。穿得规规矩矩,一丝不苟。戴着一些贵重而浮华的小玩意儿,不性感。”

  她们中的一个,那么可能是那个金发的了。她五官端正,和谐而不花哨。这使马尔科姆经过白天长时间跟癔病患者和狂想症患者打交道后能得到休息,她就是个宁静的港湾。我给她起绰号叫做“宁静”,“金发宁静”。好吧,到此为止。我自有妙方。但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一个老朋友,一个年老的母亲……

  “三个老太太中有没有一个皮肤有点黑的?”

  “没有……她们都是白皮肤。”

  剩下的是我去跟踪那位“温暖的太阳”了,对,马尔科姆的金发情人是“温暖的太阳”。我又觉得这样做很愚蠢。现在必须每天花十小时准备演出,没有时间去仔细分析“温暖的太阳”的轨迹。我对刚从日本归来的吕丝说,我想找她谈谈,事情十分严重。她当晚就邀我去她家。她很美,因时间差而精神不正常,眼圈发黑,不十分利落。她是不是怕我,怕我冲动?自从“我们快乐的那天”以后,我们两人再也没单独在一起过。

  我向她摊牌,关于马尔科姆,泰拉斯街,另一个十分可心的“宁静”,我也强调自己对雅娜的幻觉……一古脑儿全都倾倒出来,而且是在哭诉。她不敢大靠近我,过来安慰我。我心中十分明白。这大大地伤害了我。她害怕我的眼泪又会成为……后来她站起来,毅然挨着我坐在长沙发上。我不知道,但我想要她。必须弥补我这个痛苦。她拍拍我的手,装成同情我的朋友……我感到这点,我的乖乖,我的小吕丝激动而厌倦。我一头钻入她怀里,一动不动,毫无暧昧不清之处,我要她抚摸我的头发,我请求她:

  “帮帮我……”

  她的手放在我头上……这时我才敢开口说:

  “亲亲我。”

  我闭上眼,等待着……我知道她亲我,知道吕丝在心里作准备,知道她会……需要时间。

  突然,她的手指,她那美丽的手指开始抚摸我。

  第三十六章

  玛阿和我正在预测在日本的“能见度”。这是勒普蒂的说法,意思是她的形象在那儿的影响。这是在东京对一千个18到25岁的青年所作的糟糕抽样测验。似乎诱惑日本人的是玛阿的因果报应,是多舛的黑人命运,玛阿叫喊的目的就是要荡涤这种命运中的不祥之气。有些人倾向于把这女歌手拉向一种惯常的极端浪漫主义。因此我们应该就保持她这个人物在混乱和纯净之间的分寸、就恐怖气氛与灯光之间的关系做文章。我们的思路已触及发生乱叫乱嚷时怎么办的问题……我走出门,向笼子走去。阿尔罗跟我同时窜了出来。我们看见两个笼子门半开着,马姆特离开自己的笼子溜到孔雀笼里去了。马姆特攻击孔雀,它扑向孔雀,全身的毛倒竖,翘起嘴唇,露出獠牙。孔雀惊恐万状,旋转,扑打翅膀逃跑,转来转去地躲闪,鸣叫着。它如穿舞会衣裙,像奢华的灰姑娘似的加速奔跑。阿尔罗火冒三丈,也进入了笼子,可是马姆特逃跑,一面躲避驯兽员,一面追赶孔雀,咬它那翠蓝色的翅膀,咬它那发光的眼状斑。马姆特在发泄它所有的温怒和失望。阿尔罗毫无办法,因为马姆特未带电项圈。阿尔罗跑去找武器。孔雀被逼到笼子的另一端,脑袋上的蓝宝石对准笼子铁栏杆之间的缝子伸了出去,为逃避拂拂那铁钩般的尖爪,由于痉挛,在背后张开了巨大的翅膀,挡在铁栅栏上,形成欲前不能、欲退不敢的局面。马姆特不顾孔雀声嘶力竭的鸣叫和羽毛的扑打,猛攻和撕咬那朵痉挛和吓人的蔷薇。阿尔罗拿了一种金属长矛冲向笼子的另一端,让马姆特放开孔雀。他一下子把长矛刺进野兽的脖子。马姆特尖叫着掉过头来,看见阿尔罗拿着尖尖的长矛,害怕得疯狂吼叫。孔雀紧靠着笼子,张大着翅膀,头在笼子外面,它火红和白色的尾部羽毛花冠在泄殖腔周围倒竖着。在阿尔罗的命令和威胁下,马姆特转过身来,弯下身子,假装顺从地撅着屁股……就这样,狒狒和孔雀最终都采取了同样的谦卑姿态。马姆特的袭击彻底结束。它回到自己的笼子里,阿尔罗插上笼子的门栓。我们还不能靠近受过创伤的孔雀,我们看到它的背上给划出道道伤痕,有的地方脱了毛,划破的伤口流着血,一侧的华丽羽毛污迹斑斑,或黏糊糊地贴在脊柱骨上。

  我们叫来兽医。他作出诊断:没任何致命的创伤,但撞得那么厉害,所以暂时还无法预料后果如何。

  我问阿尔罗为什么笼子是开着的,阿尔罗承认他上厕所走开了两分钟,没有拴上狒狒的笼子。他当时在检查狒狒们,一切都很正常。多特与洛尔交配,一面监视着玛雷尔,而马姆特则被驱逐,蟋缩在稍远处。狒狒们正常地生活,安安静静,等级分明。于是阿尔罗没拴上门就走开了。马姆特大概利用了这个疏忽。

  “那么孔雀的门总是不用挂锁锁上吗?阿尔罗。”我怒气冲冲地问他。

  “不用,不总是拴上,”驯兽员承认道,“那鸟不会去动门栓。我经常只是关上门而不拴上。”

  “这是一连串严重的疏忽,阿尔罗……您明白因此而产生的倒霉后果吗?一眨眼,我们的马姆特溜出领地,去跟孔雀开战!”

  “这是我的失误。”阿尔罗说。他满面羞惭。但最令人惊讶的是马姆特的这种创新……无论如何,这太过分了!

  “归根结底,阿尔罗,您比我更了解它!您难道没有预料到这样的过分行为?在马姆特的顺从背后,没孕育着什么吗?什么也没有吗?从来也没有吗?”

  “有时候,发生些小事……小小的反抗,但很快就忍住了。因为多特在那儿维持着良好的秩序。”

  “应该仔细监视年轻独身者的演变,阿尔罗。可能它还会叫我们大吃一惊的。它有这么聪明吗?我倒觉得洛尔和玛雷尔更机灵狡猾。”

  “有时候,它灵机一动,忽然来了个新花样,但总会屈从于多特的威望的。”

  阿尔罗踌躇片刻,神情显得更冷淡,然后说道:

  “它有时会在这儿那儿偷窃勒普蒂的手表,或者它像抱自己的孩子那样抱着霍普逃跑。它躲在一角像母亲似的照管霍普。这是年轻独身者的典型行为。多特和玛雷尔相当快地重新建立起自然等级。但马姆特有时在多特午睡时靠近那两只年轻的狒狒,因为那只大雄狒狒老了,而且自从卡尔曼死后它有点沮丧。”

  “那只大雄狒狒老了”这一宣判给了我始料不及的强烈刺激,使我十分震惊。多特受到影响,它的威望下落了。

  “多特老了?它真的老了?这是偶尔不利的境况呢,还是不可逆转的?”

  “它在变老。而卡尔曼的突然死亡又加速了这一自然进程。它开始变老,是慢慢地变。但囚禁起来的狒狒通常总要死得早一些。”

  “那么马姆特知道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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