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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本来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也谈不上有什么可吹的!你要是忽然心血来潮要走,随你去法庭也罢,去教堂也罢;哪怕就是去佛寺修道院也罢,都只管请便!”

  “那再好也没有了,”我说完就站起身来。

  她马上来了一声“再见”。

  我也回了她一个“再见”。可是两个人谁也不走。

  “走呀——这儿的帐我来付好了,”她说着还挥挥手赶我走,像赶苍蝇似的。

  可是要把我赶走那是休想。

  “你别把人看扁了,我才不至于那么没心没肝呢。把你一个人撇在这荒郊野外,我不放心。”

  “用不着你来充好汉。我外边自有汽车。”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一个阀门又炸开了。这婆娘又一次撒谎,让我给当场逮住了!

  “你不是说这儿你从来没有来过吗,玛西?你的汽车又是怎么来的呢——你有遥控的本事?”

  “奥利弗,”只见她气得涨红了脸,说道:“这又干你什么事啦?你这该死的疑心病也未免太重了。好吧,为了早些打发你走,我就干脆都告诉你,那是我的一个同事替我留在这儿的。因为不管今天你我的约会是一场欢喜还是一场气,反正我明天一早好歹总得赶到哈特福德①去。”

  ①在康涅狄格州。纽约的东北方。

  “要到哈特福德去干什么?”我倒忍不住问了,实际上这跟我根本就不相干。

  “因为我那个情郎要替我‘买保险’!”玛西高声大叫了。“好了,少啰嗦,快去你的吧。”

  我实在太性急了,太过分了。我简直气糊涂了。其实我心里也清楚我们应该彼此都收起大嗓门,好好坐下来。可是这时候我们怒气冲冲的一阵对骂刚完,一连串的“滚”字声犹在耳,我还能怎么样呢?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了。

  夏天的雨下得正急,我心急慌忙,一下子开不了车门的锁。

  “嗨——到附近去兜兜怎么样?”

  玛西出现在我的身后,面孔是铁板的。她外套也没有穿上,一点东西都没带,就从饭店里出来了。

  “不了,玛西,”我答道。“我们的圈子已经兜得太多了。”我终于把车门打开了。

  “奥利弗,我要去兜兜是有个道理的。”

  “啊,你还会没有道理吗?”

  “你怎么也不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

  “你怎么也不对我说一句实话?”

  我上了车,碰上了门,把引擎发动了起来,玛西却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两眼直瞅着我。车子从她跟前缓缓驶了过去,这时我摇下了车窗玻璃。

  “你以后再打电话给我好吗?”她放低了嗓门说。

  “你怎么就忘了呢,”我这话里挖苦的味道可不是一点点,“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呀。你怎么也不想想呢?”

  说完我就一换挡,加大了油门,冲出了院子,飞也似的直向路上驶去。

  去到纽约市,好把玛西·纳什小姐从此忘了,永远忘了。

  “你怕什么啦?”

  我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伦敦医生以后,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没说我害怕呀。”

  “可你不是跑了吗?”

  “你瞧,现在事情已经一清二楚了,玛西不是个正正经经的女子,她别有用心。”

  “你是说她想勾引你?”

  这医生好天真。

  “不,她还‘别有用心’,”我就拿出了最大的耐心来向他解释,“因为我是姓巴雷特的,在这社会上用不到作多少调查研究,就可以知道我是大富人家出身。”

  好了,我的观点已经阐明。此刻就像等待宣判的法庭:一派寂静。

  “这不是你的由衷之言,”伦敦医生终于说道。他说我言不由衷,口气那样肯定,倒逼得我不能不再好好思考思考了。

  “也许你说得对,”我说。

  又是一派寂静。

  “好吧,医生好歹是你嘛。那么你倒说说,我到底是怎么个感觉呢?”

  “奥利弗呀,”伦敦医生说道,“其实我所能给你的帮助,确切些讲,也无非就是让你能对自己的内心活动有一个比较透彻的理解。”他于是又问:“你当时心里是怎么个感觉呢?”

  “觉得好像有点受骗上当的可能。”

  “还有呢?”

  “还有点害怕。”

  “怕什么呢?”

  我一下子回答不上来。确切些说,是我说不出口。我实在担心哪。倒不是担心她也许会对我说:“对,我是跟一个男人有同居关系,他可是入选全明星队的橄榄球进攻后卫,是位天体物理学博士,跟他在一起才叫刺激呢。”

  不,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怕听见的恐怕倒是:

  “奥利弗,我喜欢你。”

  她真要跟我这么说,那我会慌得六神无主的。

  要说玛西神秘,是很神秘。可她一不是玛塔·哈里①,二不是荡妇淫娃②。事实上,她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个明明白白抓来就是的毛病。(我好歹总得挑她一个毛病吧!)玛西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撒了谎,她撒谎可并不就能说明我作假有理:我欺骗了自己,我哄自己说我一点也没有……动情。

  ①玛塔·哈里(1876—1917):原是一名荷兰舞女、名妓,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巴黎被控充当德国间谍,于1917年被处死。后来玛塔·哈里就成了以美貌勾引男性的女间谍的别名。

  ②原文为“淫妇巴比伦”,典出《圣经·新纳·启示录》。《启示录》上说约翰看到有个大淫妇受到了上帝的惩罚,这大淫妇就叫巴比伦,是世上淫妇和一切可憎之物的根源《启示录》17—19章)。引申为荡妇淫娃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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