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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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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厉害的九子鬼母,嘿嘿一阵冷笑,故意不闪不破,等得指锋微一沾衣之际,倏地身形斜塌。一翻身,猛鸡夺粟,双爪齐施,向葛大侠猛袭,没一下不向致命之处招呼。 葛大侠身形如风,一味滑斗,想把这老怪物累坏了再说,一攻一守,一进一退,走马灯一般,团团乱转。战了许久,九子鬼母居然越战越勇。葛大侠展开少林绝艺,多年练功,兀是守多攻少,竟找不出敌人半点破绽。想不到这老怪物,天生的铜筋铁骨,一身功夫,又毒又滑,稍一不慎,有死无生,今天我们这班人如果制她不住,真是心腹大患,不禁奋起神威,不再游斗,施展开少林镇山绝艺,先天性功拳,暗中揉合金刚大力重手法,决意和敌人“五毒琵琶手”一拼。刚一展开身手,不料九子鬼母磔磔一阵笑,两臂一抖,身形一挫,拳招也突然大变,搂、打、腾、封、踢、弹、扫、挂,阴阳相参,刚柔互用,竟与少林秘传性拳功力匹敌。 两人对拆了几十招,越战越凶,扬起一簇黄尘,翻翻滚滚裹住两条黑影,分不出谁是九子鬼母,谁是滇南大侠。双方旁观的都替自己人捏一把汗,尤其楼上窥探的何天衢、桑窈娘看得直了眼,唯恐葛大侠走了下风,看着看着,猛见翻翻滚滚的尘影内,九子鬼母一声怪吼,霍地一撤身,向后倒纵出去一丈七八,一扭头,大喝一声:“枪来!” 长幡底下一堆贼党,一声嗷应,立时奔出两个山精似的悍目,肩上抬着一杆鸭嘴点钢枪,枪杆足有核桃粗细,扁扁的枪锋,足有一指宽,一尺多长,托着猱红的血挡,枪锋到枪钻,约有丈二长。这条长枪似乎份量不轻,两个贼目,抬着走路的姿势,便看得出来。 九子鬼母似乎嫌两贼目走得慢,连声怒叱,转身一个箭步,便到跟前,右臂一舒,便把贼目肩上的长枪提去。两个贼目猛不防九子鬼母劈空提去,肩头重心一失,脚下已经不稳。九子鬼母膂力无穷,提得又猛,余势一带,竟把两个贼目带得一齐跌翻于地。九子鬼母满不理会,提枪翻身,又向葛大侠赶去。 原来九子鬼母和葛大侠一场拼斗,起初目空一切,以为手到抢来,不料敌人果然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五毒琵琶手”竟是无功,改换拳招,也占不到丝毫便宜,满腔怒火,不可遏止,顿时改变主意,想用兵刃来制敌人死命。这条长枪,又沉又长,原预备日后马上施展,冲锋陷阵用的,这时提枪赶来,再决胜负。 这当口葛大侠也因久战不下九子鬼母,暗暗纳罕,顶上大脑门热气腾腾,已微微透汗,忽见九子鬼母舍拳用枪,重又恶狠狠赶来,却也不惧,双拳一摆,便要空手进枪。忽听身后步响,有人唤道:“师弟少息,让愚兄会一会这老乞婆。” 葛大侠回头一看见是师兄无住禅师,倒提着佛门方便铲,长须飘飘然大步而来。葛大侠知道自己这位师兄,虽然年逾花甲,却是一身童子功,手上这柄方便铲,招数精奇,与众不同,也够老怪物对付的,便含笑点头道:“师兄当心。小弟在此掠阵,监视贼党们暗箭伤人。” 无住禅师微笑向前,留神九子鬼母已在两丈开外,绰枪卓立,刺猬般一头怪发,此刻又变了样子,好像一个松球,下面一对血眼,熠熠逼人,正咬牙切齿的注视着自己,忽然戟指喝道:“我听人说,你是黄牛峡大觉寺的方丈无住,沐家也有你在场。好,你也是我的仇人!你也休想活着回去!不过此刻你还可多活一刻,快叫姓葛的来,今夜我不先把姓葛的治死在我丈夫面前,誓不为人!”说罢,连连向那面柴寨子乱指。 无住左手持铲,右手一掳胸前长须,呵呵笑道:“你和姓葛的打了半天,姓葛的依然整头整脸的活着,我看你无法把姓葛的弄死,所以换一个老僧来。老僧年衰力薄,似乎容易一点。再说我们四个人,谁先死都是一样,何必分谁先谁后,只要你有能耐一枪把老僧刺死,姓葛的还逃得出你手掌吗?” 九子鬼母大怒,把手上丈二长枪里仰外合,只一抖,扑噜噜,耍了个月栏般的枪花,而且耍成一个极大光圈,里面又似套着无数小光圈。一条丈二点钢枪,拧得像面条一般。 无住禅师一看,不由暗暗惊心,识得这手功夫,是大枪里边最难练最厉害的奇门八卦枪的起手招数。这种奇门八卦枪,分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门总诀,一门八枪,八八六十四枪每一枪里又套着无穷奥妙。功夫练到炉火纯青,施展起来,看不到人影枪影,把一条枪化出无数光圈,进退封守,都在光圈里变化。似乎已到上乘地步,心里便特别留神,两眼盯住对方枪锋,只见对面“扑噜噜”光圈愈转愈大,忽地后把一抬一上步,枪走一圈,一个草掩白蛇的招式,丈二点钢枪宛似一道闪电,向无住下盘刺来。 无住不慌不忙,右腿一开,卧虎伸腰,藏铲头,现铲杆,连砸带扫,贴着枪锋着地一卷。原来无住老和尚的方便铲,与众不同,一口钟式的铲头,看着不大锋利,却用精钢加工打就,比平常方便铲大得多。铲杆一丈不足,八尺有余,用深山老籐密缠细发钢丝,再松上几道生漆,乌光油亮,软硬兼全。后把杆端附上一个纯钢月牙形的东西,宛似两颗虎牙,颇为锋利,如果不现铲头,只看月牙形一个,无异方外用的解棍,不过解棍上面是个大月牙,下面还有血档罢了。 无住特制这件兵刃,和别出心裁的招术,原是参合解棍和方便铲两种招术而成,这时九子鬼母一枪刺来,便利用后把的月牙,来破奇门八卦枪。但是九子鬼母这条枪,又辣又滑,一进招,原是淌一淌路子,试一试对方的能耐。无住一还招,不等两件兵刃相沾,“唰”的往后一抽,身法不变,只后把一平,前把一扣,“扑噜噜”又转开了光圈,猛地一塌身,枪锋往外一吐,光圈化为点点银星,疾逾电闪,向无住胸前扑去。 这一招叫作万蜂戏蕊,看着好像平刺点胸,其实招中套招,变化无穷,上中下三盘,都在枪影笼罩之下。无住识得厉害,往后微退半步,右腿一提,变成丹凤朝阳,方便铲一掉把,双手持铲,只一撩一崩,把刺到跟前的枪劲化开,滑向外门去了。 九子鬼母一咬牙,不抽不撤,枪身索性往下一沉,两肩一含劲,枪从外面一转,拨草寻蛇,蝼蚁封穴,枪锋乱颤,宛似猛鸡夺粟,向无住裆下卷将进去。 九子鬼母一连几枪,无住只是招架,并不还攻。到了这一枪,来势太猛,不用煞手,便难抵挡。无住老和尚嘴上猛喝一声:“好枪法!”方便铲后把一抬,一个顺水投井,立着铲头从枪锋下一兜一裹,一迈步,倏又变为逆水行舟,贴着枪杆,平着铲头、“哧溜”的直送将过去。这一手,劲急势疾,对方功夫略差,便得虎口震裂,双手撒枪。 九子鬼母可不然,大喝一声:“来得好!”两臂一抖劲,非但不往后退,反而一欺身,霍地一撤枪。掉枪锋,现枪钻,疾逾暴风骤雨,“呼”的一声奇响,竟用枪钻把铲头一点,向身侧荡了开去,点力奇猛,反而把无住震得两臂麻辣辣的,几乎撒手,慌不及借劲使劲,借铲头荡开之势,身随铲转,“呼”的一声,抡开了方便铲,泼风八打,补救了铲招破绽,挡住了枪招进攻。 可是这一枪险,无住也老大的吃了一惊,身后观战的葛大侠几位,也暗暗吓了一跳。无住老和尚愤不可遏,一声大喝,重振神威,展开少林门数十年的纯功,和别出心裁的铲棍化合的奇妙招术,裹住了九子鬼母的奇门八卦枪,大战起来。 奇门八卦枪走的是以搅、拏、穿、刺、贴、联、黏、卷为主,方便铲用的是以劈、砍、崩、磕、推、提、扫、挂为主。两般兵刃,各显绝艺,飘飘滚滚,只战得黄尘乱涌,沙石飞扬。战了片刻,似乎胜负难分,旁观的桑苧翁、独仗僧、葛大侠三人,却看出九子鬼母奇门八卦枪的招术,变化无穷,确已得大枪术的精华,无住禅师虽然一时不致落败,想取胜恐怕不易。而且大枪为百刃之祖,一寸长,一寸强。方便铲尺寸上比较略逊一筹,未免替无住悬心。 独杖僧忍不住提杖一跃而出,大呼道:“师弟退后,让愚兄来取这老乞婆的狗命!”原来无住禅师虽然须发全白,讲年纪论门次,独杖僧还比无住高一点,所以称呼师弟。 无住力战不休,正有点欲罢不能,猛听得身后掌门师兄大呼后退,正称心意。但是九子鬼母手上一支长枪,宛如毒龙一般,把自己裹住得风雨不透,一时真还无法脱身。不料九子鬼母凶睛四射,已看见独杖僧提杖赶来,嘿嘿一阵冷笑,蓦地一个滑步,向后退出去丈把路,一转身,把手上丈二点钢枪脱手一掼,向贼党队内标了过去,嘴上大喊道:“换拐来!今天教他们识得老娘手段!” 喊声未绝,贼党堆内“唰”地腾起一人,迎着半空里飞落下来的一条长枪,只一抄,便抄在手内。另外又有个女子挟着一条兵刃,飞步奔来。仔细留神,抄枪的是罗刹女,送兵刃来的是黑牡丹。 黑牡丹送过来的这条兵刃,远看好像老年人用的龙头藤杖,其实是一支百练精钢的铁拐,五尺多长,上粗下细,粗的一头,微见弯形,雕出九个鸟头,鸟啄三角尖锐形,或正或反,或俯或伏,四面突出,细的一头,也有核桃般粗,下面八角起棱,略似箭镞。这条奇形铁拐,九子鬼母自己取名,叫做“峨嵋鸠”,她部下贼党们却称为“鬼母拐”。 九子鬼母接拐在手,转身一跃,复又窜到无住面前,举手一挥,道:“今天老娘破费些功夫,要一个个教训你们,教你们知道世间上比少林武当两派功夫高得多的,有的是!你非我敌手,叫那头陀过来领死!” 语音未绝,独杖僧已在无住身后,提杖一跃而出,戟指斥道:“老乞婆体得狂言,且吃吾一杖。”话到人到杖也到,步法如疾风迅电,杖势如石破山崩,一个泰山压顶势,当头砍下。 论到独杖僧这条短杖,也是精钢铸就,比鬼母拐粗一点,短一点,通体细雕龙鳞。杖头一个独角虬龙的脑袋,长出一支尖锐的短头,另一角从虬龙嘴内吐出的歧舌,三寸长,锋利无比,包藏奇妙招术,专破铁布衫、金钟罩一类功夫。 独杖僧挟着这支虬龙杖,遍历名山大川,数十年顷刻不离,江湖绿林,看到这支虬龙杖望影而遁。独杖僧的名号也由此而起,同九子鬼母的“峨嵋鸠”可算得无独有偶。一杖一拐,正不知鹿死谁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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